净思火急火燎的朝着后寺赶去，他必须赶快去请佛子。

院落寂静一片，禅房外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净思在禅室外，合掌道：“佛子，寺中来了一位妇人，像是染了疫病，公主正在为妇人看病，方丈特地命我前来请您……”

檀迦蹙眉：“疫病不可碰触。”

净思怔愣了下，道：“公主……公主说她曾经在西域见过此种病症，所以才亲自上前查看。”

“信众们人心惶惶，都想逃出寺，众目睽睽之下，公主亲自烧熏药物，替信众除秽。”

寺中虽然已经烧过艾草，但是对于这个疫病，还没有真正的解决之法，西域公主的此番举动，无异于将自己暴露在了危险之中。

谁都不知道她命人准备的那些药物是否有用，只能站在原地等佛子过去。

禅室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了佛珠晃动的声响，檀迦起身。

……

烟气缭绕，遮蔽天幕。

净思同檀迦赶到前殿时，僧众们正戴着面纱在烧熏。

信众们除秽除的差不多后便离开了佛寺，都赶忙照着嘱咐去寻大夫看病。

空悟方丈同参禅正在商量如何安抚妇人，同她解释着孩子已去。

可那妇人固执，好似有些神志不清，不论他们如何规劝，都死死地抱着尸体不放。

参禅见门口出现那道毓绣素白的身影时，躬身合掌上前：“佛子。”

檀迦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多言，目光清冷地落在了妇人身上。

他正要上前查看，门口便传来了女子略带沙哑的声音。

“佛子切勿靠近……”

鹿忧拿着烟雾缭绕的提笼走了进来，参禅看到她要靠近檀迦，二话不说，挡在了前面。

“公主不可。”

参禅道：“佛子未做任何措施，还是小心为上。”

就连他自己，也是离檀迦几尺远，不敢轻易靠近，生怕染给了他，而公主呢，刚刚一直守在病人旁侧，若是没有经过十足的防护，免不了危险。

鹿忧上前的脚步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一时间忘了。”

她说着，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衫，都已经染上了的炉灰。

佛殿内充斥着一股药物焚烧的味道，僧众们将能通风的都打开了，外间带起一阵清风，佛前的莲花灯烛火摇曳。

烟雾消散了些许，他墨色的眼眸如佛像般慈悲，晕着点点烛光。

“佛子还是用面纱遮一遮为好。”

鹿忧轻声提醒。

檀迦朝她看了眼，顷刻收回视线，手指轻拂佛珠，半晌才侧首朝着空悟方丈用梵语说了几句。

方丈点头，吩咐着僧人们上前带走妇人。

待到佛殿的僧众离去，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鹿忧看了眼，想着自己身上的狼狈，也朝檀迦合掌告退，参禅突然走至她身侧，面色复杂道：“公主请先留下，佛子有事同您相商。”

话落，示意她上前，自己退了下去。

鹿忧：“……”

檀迦双眸微垂，自移开目光后，便再也没有落在她身上，她想了想，站在原地询问：“佛子有何事相商？”

他捻动着佛珠未曾言语。

鹿忧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茫然，她直直的盯着他看了一会。

“佛子？”

她试探性的又唤了句。

檀迦抬起眼帘，轻声道了句：“过来。”

语气清冷，平静的如同死水。

嗯？

鹿忧怔愣了片刻，拿着提笼的手紧了紧。

檀迦见她不动，眉头轻拧，想起刚刚参禅的话，朝她准许般的颔了颔首，示意她过去。

鹿忧抿唇，乖乖的拿着提笼走过去，只不过没有站在他面前，而是围着他转了两圈，为他撇去秽气。

像是蝴蝶一般，围着一枝独秀的花儿打转，烟雾缭绕在他身侧，他眼角的余光随着她的身形微动。

等到熏得差不多时，她才站在他面前，自己颇为满意的笑了笑。

鹿忧仰头看他，后退两步保持距离，道：“疫病会染人，我还是不靠近您了。”

她顿了顿，又问了一次：“佛子想与我相商何事？”

他垂首看她，眼神肃穆。

“手。”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字，但也透着莫名地压迫感。

鹿忧想着，他或许是知道自己为信众烧熏的事情了，怕是要看她有没有染上病。

犹豫了一会，她放下了手中的提笼，掀起手腕处的衣袖，露出皓腕。

凝脂下透着黛青色的血管，还有淡淡的划痕映在上面，不仔细看的话，无法察觉。

檀迦看着她，耳畔响起了那日她在禅室同自己说的，俗世女子身上不可留疤。

那道伤痕尤在，也不知划的多深，才会到如今还留有痕迹。

她似乎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救他是，跪佛阶亦是，如今就连疫病也是不惧怕的。

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这不是她该受的。

落在腕间的视线陡然变了，鹿忧身子颤动了一瞬，慢慢地想将手缩回去。

“佛子，我无事，给您添麻烦了。”

她想着，他亲自渡她入寺，若是自己在寺中出了什么事情，也会影响到他。

鹿忧抬头悄悄瞥了他一眼，眸中带了几分抱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