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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6章 智将务食于敌

秦始皇三十七年,九月底,距离新年已是很近,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秋风萧瑟,吹得人头疼。

南阳郡宛县南边十余里,有一个乡,叫“南筮聚”,原本是一个聚市,后来慢慢居民变多,就设了个乡邑,实则连墙垣都没有。

乡中男丁多被通武侯征了丁,运送宛城的粮食去樊城了,乡里只剩下些老弱妇孺,以及部分留守的乡吏。

所以当一群手持兵戈的“叛军”打上门时,南筮聚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便沦陷了。

这支军队正是由吴广所率,他带着手下人直扑乡寺,逼迫仓吏打开乡仓,却见里面堆满了这个月从地里收上来的田租——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谷子。

吴广让人随意在街上抓了个没来得及躲的瘦削老农,却见他在如此寒冷的深秋,依然穿着件有破洞的夏衣,粗褐为布,也不知多久没洗了,看上去脏兮兮硬邦邦的,此刻站在吴广面前,瑟瑟发抖。

“老丈,你没冬衣?”吴广随意地问道。

吴广满口陈郡阳夏口音,这南阳老农听了两三遍才听明白,他连忙弯下腰,几乎要揖到地上:

“上吏,本是有的,但都给我家二子穿着去服役了……”

吴广颔首:“二子?不是不让在一户里连征两人么?”

老农道:“宛城来的吏说前方吃紧,需要人运粮,只要年纪够得,几乎都征过去了,若家里没有壮丁,就依次抽中男,只要六尺以上者,皆要去服役,光我们乡,就征了好几百人。”

至于何时归来,也没个定数,征卒的官吏只说什么“通武侯爱士卒如父兄,不日将扫平叛军,汝等何必流涕”让他们不要担心。

但怎可能不担心!眼下叛军都打到南阳腹地来了,通武侯,别不是败了吧?

听完老农的叙述后,吴广心中了然,难怪韩信将军说,有数万人从宛至樊,不断为王贲军运粮,原来多是南阳本地人。

这其中的滋味,他岂能不明白?几个月前,原本在阳夏过着普通黔首生活的吴广,不也是被一张征令,被迫入伍服役的么?若非他和陈胜半路揭竿而起,恐怕早填了沟壑,也不知家乡怎样了。

吴广可以想象南筮聚人被征的情形,中人之家还有亲眷来送行,大包小包往他们手里塞钱、粮,还有冬衣,穷苦人家的,就只能将全家唯一的厚实衣服披上,穿着扎脚的草鞋上路。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左右看看,让人将本乡啬夫身上的皮裘扒了下来,给这老农披上。

老农怕遭报复,连连摆手拒绝未果,穿上皮裘后,暖和倒是暖和,只感觉浑身不自在,这里挠挠那里抓抓。

或许是吴广不似一般军吏般高高在上,这老农也开始吐露起来:

“这位将军,官府说汝等是叛军贼人,来了要屠城的,但我看将军和善,不似恶人啊。”

吴广笑了:“官府的话,还能信么?”

“是不能信。”

老农一下子变得愤怒起来:“夏末时,官府派人来乡里告知,说始皇帝不在了,新皇帝继位,要大赦天下,减免租赋,可没想到,自打入秋后,便不断征卒,徭役比往年更重。”

“上半月我与家中老妇去交租,的确减了一半,但还不等吾等高兴,下半月,乡里又让众里正,将减的那些粮食补交,完全与往年一样,这不是骗人么?”

老农义愤填膺,吴广却是知道的,恰逢他们跟着韩都尉转战后方,先后截断了颍川、三川入南阳的粮道,前线粮食吃紧,宛城的朝廷官员,不得已在南阳本地征粮。

虽然事出有因,但在南阳人看来,这已是赤裸裸的诈骗了,官府信誉,恐已完全扫地。

他笑道:“在为我们南方,是真的减租,武忠侯爱民如子,不让士卒拿百姓一针一线,我听说,就算不征徭,南郡人也自发让子弟挑着扁担,去前线为大军送粮食。”

“有这种事?”老农眼中难掩怀疑。

时间紧,吴广也未再多言,让人从乡仓里取一袋谷子出来,交给老农说道:“老丈,你回家去罢!”

老农连忙摆手,还想把身上的皮裘也脱下来:“不敢,不敢,我收了汝等的粮,恐会被官吏捉了。”

吴广嗤之以鼻,指着被吊死在乡寺的啬夫道:“眼下南阳大乱,官吏自身难保,有闲心管这些事。”

“过不了多久,武忠侯就能打下南阳,到那时候,汝家二子也能归来,就不必担惊受怕了。”

老农千恩万谢,离开时嘴里却低声嘟囔道:

“谁来无所谓,租子多少也无所谓了。”

“再别打仗就行,我家老大老二,能平安回来便好!”

看那老农离去的身影,吴广叹了口气,回过头,大手一挥。

“二三子,将乡仓的粮食能搬的都搬走,搬不完的,就堆到街上去,告诉乡中百姓,这是他们被官府食言征走的粮,谁家想要,就自己来拿好了!”

……

兵法云: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杆一石,当吾二十石。

这是韩信在南阳郡的策略,只要是打下的县、乡,虽然他们原则上不滋扰民众,不向庶民黔首掠粮,但官府的仓禀里,不能留一粒粮食,就算白送百姓无人敢收,也得一把火烧了!

吴广运着粮秣回营时,远征军的正副两位将领,正望着高大的宛城兴叹。

“父亲与我说过。”

利仓仰望着城门紧闭的南阳郡首府宛城,说道:“十五年前,他随武忠侯服徭役,带着几十个刑徒去淮阳,因为王贲正在围攻那,东门叔父、季叔父、共叔父等皆在左右。”

“当众人走到宛城时,正好听到王贲破淮阳的消息,接着便是一道调令,让南郡戍卒去魏地,听王贲调遣,水淹大梁,攻灭魏国,武忠侯便是在那场战争里扶摇而上的……”

“当时谁能想到呢?今日不过是一屯长的武忠侯,竟与昔日将军王贲分为两军统帅,对决于江汉,而十五年前还是无知孩童的吾等,也跃进千里,转战四郡,震动中原!”

一旁的韩信闻言,大笑道:“这说明,王贲老了!”

而他们,正值当打之年!

韩信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他制定的“先西取鲁阳,避南阳军锋芒”的策略,被证明再正确不过,南阳尉急于剿灭后方“叛军”,竟直愣愣地朝颍川杀去,追得另一个韩信仓皇东窜,跑到了召陵。

九月初,乘着南阳军打错人的当口,韩信已带着一万五千人奇袭鲁阳关,又截获了大量粮秣,带了一部分,又将大部分连带关城一起烧了。

旋即迅速南下,进入郡兵北上“平叛”后空虚的南阳郡,日行六十里,出现在宛城近郊,前锋数百骑差点冲入城门,顿时引发了宛城震动!

负责监军的左丞相冯去疾本就为后方两条粮道断绝的乱相焦头烂额,令南阳守、尉务必解决颍川之敌,宛城守卒只剩下五千。

谁料那边才发回捷报,敌军却又好似从天而降,突然兵临城下,顿时吓了他一大跳,立刻派人去给王贲报急。

军无辎重则亡,且宛城一旦有失,大军将完全失去后方。这也使得王贲几乎要突破汉水防线,却不得不撤兵,功败垂成……

而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