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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44章(1更)

姜姮撇过头去, 不想再与他演戏。

梁潇却已习惯她的冷淡,不再苛求,自己褪了靴袜, 上榻钻进锦被里, 躺到了她的身侧。

她只穿着薄绸寝衣,料子柔软顺滑,隔衣抱她,香香软软, 说不尽的满足。

梁潇亲她的脸, 细碎的吻辗转落于颊边, 亲出几分情动, 他愈加放肆, 姜姮却忍耐不住, 躲避他的追逐,冷声道:“孩子还不到两个月, 我会死的。”

他的动作骤然而止。梁潇微抬起身子垂眸看她, 那厚密乌黑的发顺着脸颊滑落,遮住大半边脸, 只露出一点圆润秀巧的鼻尖。

看不见她的神情,料想是嫌恶和厌烦的吧。

他那若有炽火燃烧的身体一点点变凉, 像被浸在了寒天深潭水里, 凉得彻骨,凉得透心。

他把那把沉甸甸的乌发撩起搁在肩头,凑近姜姮的耳畔,低怅地说:“我没想……我就是想亲亲你,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

姜姮轻笑,带有几分嘲弄, 梁潇忆起往事,瞬觉难堪心虚,掩饰似的轻咳了几声,给她重新把被子盖好,老老实实躺在她身侧。

这一睡,整个下午再加一个晚上,倒是睡足了,得以起个大清早。

梁潇已不在身侧,姜姮顿感轻松,从榻上起身,走到轩窗前,薄曦初散,朝云叆叇,桃花枝在清风里涤荡,妖娆碎花瓣扑簌簌坠落,溅起细微轻尘。

侍女听到动静,进来给她梳妆。因医官嘱咐前三个月静卧养胎,本也没打算出门,就挽了松松的发髻,斜插一根玉簪,留大半墨发在身后披散,穿一件柔软无刺绣的细绫裙,倒是清爽轻快的装扮。

姜姮坐在桌前用膳,侍女来禀说崔兰若递了帖子想见王妃。

被梁潇软硬兼施旁敲侧击的一通,她早就歇了要与崔元熙合作的心思。从前就犹疑不定,而今更是半分热情都提不起来。

一来她挂碍太多,经不起梁潇威胁;二来,她觉得崔元熙根本不可能是梁潇的对手。

照梁潇的反应,姜姮甚至怀疑崔元熙得意洋洋捧着的计谋十有八九已经被梁潇探知。

她冥思的功夫,侍女以为她不情愿见崔兰若,便屈膝道:“奴这就去回绝。”

“等等。”姜姮想起那日竹荫下崔兰若声泪俱下的倾诉,还有自她口中得知的那些宫闱秘事,心思微动,冲侍女道:“你去传话,让崔姑娘避开午膳时间来。”

梁潇忙得很,不至于一日三膳都守着她,但午膳是一定要陪她用的。

因为医官嘱咐,那碗安胎药要在午膳后喝,每日梁潇都要盯着她喝完了才能安心去做别的事。

崔兰若果然聪颖,午膳后甚至还给她留了小憩的时间,直到斜阳挂在檐下,才姗姗来迟。

她说了几句俏皮话,对姜姮嘘寒问暖过,便坐在席榻上托腮,瞧上去十分不情愿地道:“小叔叔让我来问,王妃有了孩子,是不是要和摄政王殿下重归于好,安心认命了?”

姜姮瞥了眼被她赶到廊庑下的侍女们,嗤笑:“关他什么事?我可曾给过他半句承诺?”

崔兰若乐起来,两团秀靥灿若朝花,笑吟吟道:“自然没有,他痴心做梦。”

几日不见,她对崔元熙的怨恨好像又增添了几分。

“我一听说王妃怀孕了,我就知道这事得黄。你又不傻,凭着现成的荣华富贵、子女绕膝的好日子不过,非得上赶子作死不成?”

她从袖中翻出一本书,说:“这份礼怕是也送不出去了。”

姜姮接过书,翻开,见是一本寻常的志怪书册,只是书册中夹了三份籍牒和配套的路引。都是再寻常不过的良籍,路引上的目的地有南有北,有水乡有山城,都离金陵和襄邑远远的。

那是她渴求的寻常人生。

她一阵错神,鬼使神差地竟把书册收进了手边的檀木匣中。

崔兰若纳罕地看她,见她悠然一笑:“我猜你是为贺我有孕而来,这书权当是贺礼,我就收下了。”

小姑娘立即意识到,她的意思是东西要收,但事不办。不禁目瞪口呆,怔怔道:“您真不愧是摄政王妃,与那一位作风如出一辙。”

姜姮看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显露笑颜。

奇怪的,姜姮和崔兰若甚是投缘。这些日子姜姮和谁说话都难有真心开怀的时候,包括林芝芝和梁玉徽这两个少女时的闺中密友。但面对崔兰若,却能真正的放松,话渐多起来,内心甘美畅快。

大抵是因为两人都怀有心事,而又不得不苟且前行。

崔兰若没再提过那晚说过的要一起跑的事了,只说些奇闻异事,里头夹杂着自己的见解,时而老练深醒,时而浅薄天真。

这一年,她辗转于朝中重臣的床榻,到底学来些皮毛,但骨子里还是个烂漫单纯的小女孩。

直到夕阳沉暮,檐下绚色晕染,崔兰若起身要告辞。

姜姮凝着她那张娇媚稚弱的脸,心中不忍,拉住她的手,道:“我虽然救不了自己,可我能救你,你若不想回去,就不必再回去了。”

崔兰若脸上挂着温恬的笑,笑着摇头。

“没有那么容易,我在长垣还有在乎的亲人,除非能想个办法彻底脱身,否则……不行。”

姜姮只记得崔兰若曾说过,家里人为攀登云梯而出卖女儿,她提起来也是冷讽鄙夷的,以为她早就不在乎了。

崔兰若道:“我家里情况是很复杂的,等改日跟你说。”

姜姮扶了扶她鬓边歪斜的金钗,笑说:“好啊,那你明天再来,我等你。”

目送着崔兰若的背影显示在廊垣尽头,姜姮才回来,冲侍女道:“我有些饿了,想吃一碗鹌鹑肉羹。”

侍女罕见她主动要吃食,忙殷勤筹备,除了一碗鹌鹑肉羹,还另配了些酱茄瓠,油泼嫩笋,糟苜蓿等爽口小菜,还有一盘水晶藕糕。

姜姮吃完,赶在梁潇回来前,去院子里转了转。

长河落日,天边余晖绚烂。

灯火荧煌,廊庑掩映,篾竹细帐在晚风和煦中轻轻摇晃,落下一地斑驳影络。

姜姮盯着落在裙边的影子发呆,侍女引人进来,笑着说:“王妃,谢夫子来看您了。”

她有些微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去,却果真见谢晋踏着晚霞朝她走来,褒衣博带,清雅宜人。

他在姜姮跟前站定,冲她慈和一笑:“姮姮,我回来了,来晚了,你不会怪夫子吧?”

姜姮目光微有呆愣,旋即敛衽冲谢晋施弟子礼,“能见到夫子就好,不拘早晚。”

两人寒暄过后,进花厅喝茶。

谢晋早就听闻姜姮有孕,再加上姜家复爵,他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几回欲言又止。

花厅内未燃熏香,只在煴檀香案上的羊脂白玉梅瓶中插了一把梨花。

花瓣洁白如雪,花枝婆娑伸延。

谢晋弯身坐在香案后,叹道:“我去见过墨辞,他情绪极为不稳,你要多安慰他,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若有丝毫行差踏错,后果不堪设想。”

姜姮点头应下。

谢晋提及朝中局势,这些年崔氏凭借裙带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