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章 告密

寿喜宫中,徐幼容随意地坐在上首看着坐在下首的安阳,略带关心的话语传来:‘哀家听说,皇后之前的病到现在也还未好?’

“回母后,病已经好了,不过是嗓子还有些没有恢复过来。”红棉低着头顺从地回答。

她刚一开口,徐幼容便轻轻皱眉:‘哀家听着这伤的还不轻啊?’

“劳母后挂怀,并无大碍。”

“去,宣梁太医来给皇后看看。”徐幼容看向兰心说到。

没等红棉拒绝,兰心已经听从太后的命令走了出去,从踏进寿喜宫以来,红棉第一次开始心中忐忑,这位梁太医想来便是安阳提醒过自己的梁璟,他早已与太后沆瀣一气,若是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恐怕功亏一篑。只是如今人已经去请太医了,若是她执意不肯让太医诊脉,恐怕也会引起怀疑,红棉暗自焦灼地等着。

尽管她自觉已经控制的极好,坐在她身侧的穆长俞还是发觉了她的异样,转头看着她轻轻皱眉,怎么感觉她忽然紧张起来了?

“哀家与皇后还有几句话要说,皇上政务繁忙,还是先去忙吧。”徐幼容发话了。

穆长俞看向红棉,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今日倒是无事,朕还是留在这里吧,免得她一时紧张冲撞了母后。”

徐幼容先是看了穆长俞一眼,又看向红棉,轻轻笑了出来,只是说出的话却是话中有话:’也好,难得皇上愿意留在这寿喜宫。”

穆长俞一听果然紧张起来,他方才只看着皇后不知为何开始紧张,以为她怕母后,便开口说要留下来,现在看来,他这话不该说,母后不喜欢安阳,自然也不希望看到他与安阳琴瑟和鸣,他若是表现的对她太过用心,恐怕母后会越发忌惮她。

“算了,朕忽然想起来,太傅布置的功课还没有写完,还是先回去了。”他很快又恢复了淡淡的表情,说着便站了起来,对着徐幼容行了一礼便径直离开了。

红棉本来听说他要留下,虽然不知他为何要留下陪自己,但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安定了一些,可是刚刚安定下来,便听到他又要走,红棉顿时泄了口气,只得在他起身时连忙起身行礼,恭送他离开之后,红棉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徐幼容将他们两个的动作尽收眼底,看着安阳笑道:‘哀家瞧着,皇上对你倒是上心。’

这话红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低着头假装羞涩。

徐幼容看着她笑道:‘哀家听说昨夜伺候你们行礼的嬷嬷下手不知轻重,伤了你,皇后初来乍到,威仪不显,哀家已经替你罚过她了,以后再有人敢冲撞你,便直接来告诉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红棉有些惊讶于她动作的迅速,昨夜凤阳宫中的事,今日她便已经处置了那嬷嬷,看来宫中到处都是太后的眼线,只是不知她特地提起这件事是为了警告自己安分守己呢还是真的为自己做主呢?

“多谢母后。”红棉只得再次起身行礼。

“坐着吧,不必动不动就行礼。”徐幼容笑道:’不亏是在宫里长大的,再也没有比你规矩更好的。“

她也许是随口一说,红棉听了却心中一紧,不知她是真的看出了什么故意说反话还是真的夸她规矩好。

许是之前安阳与她说过的太多了,她将徐幼容想得过于精明,她每说一句话,红棉便要在心中再三思量,在这坐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汗,手心更是早就湿了。

“娘娘,梁太医到了。”兰心的一句话又成功让红棉心中一跳,深深吸了口气,她才努力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以免待会儿让他看出什么破绽。

“叫他进来吧。“徐幼容吩咐完,又看向红棉笑着说道:‘这位梁太医哀家是信得过的,医术也是一等一的,你的嗓子哀家便交给他来医治,定能让你早日恢复。”

这么快便要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了吗?红棉苦笑,只能勉强应是。

梁璟进来行礼后,徐幼容便说道:’去给皇后瞧瞧,说是之前生的那场病坏了嗓子,哀家听着怪可怜的。“

梁璟又连忙走到红棉跟前行了大礼才放好手枕示意她将手放上来诊脉,红棉看着那手枕有些犹豫,她今日并未服能令她经脉紊乱的药,没想到进宫拜见徐幼容的一面她便要找太医为自己诊脉,不知他是否能诊出来自己的嗓子是药物所为,若是他看出来了,自己又该怎么说才能圆过去,红棉的手心又开始不停地冒汗,她身侧的明玉和彩碧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只是在梁璟和徐幼容的注视下,红棉还是将手放了上去,看着梁璟说道:“有劳梁太医了,之前外祖母为我请了许多大夫,母后也派了几位太医来看,都没有看好,若是梁太医能治好,安阳真是感激不尽。”既然前人无一人能治好,这位梁太医但凡有一点不确定就不敢说她的嗓子是药物所为,更不敢说他就可以治好。

果然,他诊过脉之后也只能轻轻摇头:‘微臣愚钝,也看不出所以然,不过既然是伤寒引起,微臣以为还是应该内调,这就去开方子先请皇后娘娘用过之后看是否有好转。“

红棉心中轻轻松了口气,看着他安抚地笑道:’不打紧,本宫也知道,这么多大夫都没有看好,要梁太医一来便治好是有些为难了。“

梁璟连忙低头回答:‘微臣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徐幼容在上首听着他们的对话皱眉看着梁璟问:’真的没有办法?“

梁璟有些犹豫,他方才诊脉开始是看不出什么,只觉得这皇后娘娘心跳极快,可是这什么事都没有嗓子却伤成这样,他有些怀疑,是药物所为,但是他没有把握,何况那么多大夫都看过也并没有说出所以然,他若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怀疑便是惹祸上身,身为宫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一点,梁璟早就明白了。

所以在徐幼容单独派人去问他的时候,他更加明白自己不能乱说话。

过了梁璟这一关,红棉依然不敢有丝毫松懈,进宫第一面便如此惊险,想来以后也不会比今日轻松,从她穿上嫁衣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起,她便没有回头路了,不仅她没有,整个国公府也没有回头路了,要想活下去,她必须更加小心,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好不容易安然无恙地从寿喜宫出来,明玉扶着红棉的手,感觉到她手心传来的湿意,压低了声音问她:’姑娘还好吗?“

红棉冲她苦笑了一下:‘百闻不如一见。“之前听安阳说过再多次,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今日真正见到徐幼容,她才知道,她能成为太后自然是有原因的,她自认自己不是一个轻易被吓到的人,却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感觉到了压迫感和紧张,即便她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说着似乎是关心的话语,还是能感觉到她带来的威压感。

虽然她话说得十分隐晦,但是明玉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姑娘做的很好。”明玉轻声安慰她:’并没有引起怀疑。“红棉紧张的同时,她比红棉更紧张,一直在偷偷观察徐幼容的表情,她虽然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但若是真的产生了怀疑定是会表现出来的,可是方才在寿喜宫中,虽然她句句是试探是警告,却并没有产生怀疑。徐幼容不是可以轻易蒙骗的人,又有梁太医来助阵,第一次交锋,能不引起怀疑,已经算是成功了。

“但愿如此。”红棉心中却有些没底,梁璟要为她诊脉的时候,她的心紧张地快要跳出来了,说的那番话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会不会真的影响他的判断,好在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可是虽然当着她的面梁璟什么也没有说,谁知道私下里会不会将自己看出来的问题告诉徐幼容,终究还是一个隐患,何况今日徐幼容特地指派了他以后负责医治自己,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了,难免不会出现什么差错,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只是她初来乍到,即便有明玉和彩碧辅助,一时也摸不着头脑,暂时只能按兵不动,待了解清楚宫中形势再做打算。

回到凤阳宫中,明玉先为她换下已经湿透了的衣衫,扶着她坐下:‘娘娘,您先歇一会儿,奴婢去瞧瞧凤阳宫中的宫人。“不知是不是徐幼容特地安排,昨日匆匆一面,明玉在凤阳宫内发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自然,安阳对她们是不熟悉的,只不过是以前在宫里当差的时候与她们打过几次交道,那时候她是最得宠的安阳郡主身边的大宫女,在宫中也有几分体面,看到小宫女受欺负,一时心软帮了她们一把,她们感念自己的举手之劳,后来便经常来凤阳宫中看她,她是觉得两个小丫头可怜,也时常拿些自己的东西贴补她们,一来二去便熟悉了,只是这一点郡主是不知道的。她不知道这两个人来到凤阳宫是徐幼容的特意安排,还是偶然为之,但不论是什么,她都得去见见这两个人。

“彩碧,你在娘娘身边看着点。”临走之前明玉有些不放心的特地交代。

彩碧点头应下了,扶着红棉到内室坐下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娘娘,奴婢想起来太医院的药还没人去领呢,要不您先歇一会儿,奴婢去太医院把药领回来?’

红棉并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太医院开的药,以皇后的身份是不必亲自派人去领的,自有人送上门来。只是她初来,并不知道这样的规矩,如今也并没有什么是需要彩碧在身边伺候的,便点了点头。

彩碧有些忐忑地看着她点头之后,行了礼便悄悄出了门,避开凤阳宫中的下人,直奔寿喜宫。

“娘娘,皇后身边的彩碧来了。”兰心走到徐幼容身边低声说到。

徐幼容轻轻皱眉:‘哦?她这会儿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她只说有要事禀报娘娘。”

“叫她进来吧。”徐幼容有几分懒散地靠在榻上轻哼了一声说到。

“奴婢拜见太后娘娘。”彩碧进来便跪了下来:“奴婢有要事要禀报太后娘娘。”

“哦?什么要事?”徐幼容看似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护甲问道。

“是关于皇后娘娘的。”彩碧跪在地上抬头匆匆看了一眼徐幼容和周围的宫人又低下头去。

“是吗?”徐幼容轻轻问了一句:‘兰心,先叫他们下去吧。’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娘娘明鉴,如今的皇后娘娘并非真正的安阳郡主,她乃是假扮的。’彩碧在众人退下后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到。

饶是淡定如徐幼容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得有些震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彩碧,她轻轻问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奴婢知道,娘娘若是不信,可以请人把皇后请过来,奴婢可以与她当面对质,她确实并非安阳郡主。”彩碧有些激动地跪在地上说道。

徐幼容皱眉,看样子倒不像是说谎,只是:‘她若不是安阳,为何与安阳长得一模一样?’

“奴婢只知道她叫红棉,会易容之术,又在府中跟着安阳郡主学了几个月的举止,所以才能蒙骗过娘娘的眼睛。”

“易容之术?”徐幼容轻轻笑了:“有意思。不过,这偷梁换柱乃是欺君之罪,当诛九族,你身为她身边的人,为何要来告诉哀家呢?”

“奴婢知道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奴婢还不想死,所以特地来告诉娘娘,求娘娘看在奴婢主动揭发的份儿上留奴婢一命。”彩碧说的情真意切,似乎是真的怕此事败露牵连到自己才不惜背主出卖皇后。

只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又何尝真的是不舍得自己这条命呢?她若是真的不舍得死,当初就不会主动求国公府的老夫人跟着红棉进宫了,她只需跟着安阳远走高飞便可,她不惜主动请求入宫,又在入宫之后揭发红棉是出于恨,她恨国公府,是他们杀了皇上,她也恨眼前的徐幼容,恨穆长俞,恨穆灏,恨所有夺了皇上皇位还把他杀死的人,是他们杀了皇上,还杀了他所有的子嗣,她要为他报仇,即便不能报仇,也绝对不能让这些害了他的人好过。

从她知道国公府的计划开始,一个复仇的计划也已经浮现在她脑海中,她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借徐幼容的手直接除掉国公府,即便此举不能杀了徐幼容,至少也算是了却自己一桩心愿,她恨不得现在就看到国公府满门人头落地,如此才能稍解她心头之恨。

“原来如此。”徐幼容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说辞,坐直了身子看着下面的彩碧:“哀家可以饶你一命,不过你得告诉哀家,真正的安阳郡主在哪里?”

“奴婢不知。国公府的人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偷梁换柱就是想保护她的安全,自然不会告诉奴婢将她藏在哪里。”她回答得很快,这也是她一早想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