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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宴罢

乌篷船如一苇芦叶在波纹渺渺的湖面越飘越远,带着袅袅萧声消散于水天相接的尽头。

容清浅抱着那把绘着凌霄花的纸伞沿湖而行,曳尾裙扫过洒满落日斜晖的青石,嵌了琥珀的凌霄花步摇伶仃作响。

白衣玉冠的弄萧人扶船驶向幽深寂静的荷风湖深处。

岸上抱着伞的女孩却缓步走向喧嚣的锦宫华宴。

渐行渐远,各有天地,本是殊途,却一眼情动,不知渺渺尘埃该归于何处。

容清浅再次回到荷风殿前时,殿外的富贵闲人们早已散尽。

即便只是牛毛细雨,想来他们也没有华庭听雨的闲情逸致,殿外只有垂鬟宫婢跪坐在地上收拾青铜案上的碟碗。

雨已停,日已暮,脉脉斜阳洒在阶上,几滴残雨从檐脊上滚落,滴答滴答的落在青石板上。

容清浅正歪着头四处张望,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咳声,应声回头,正好与身后的赵祁暄四目相对。

“我不过出去遛了遛,转眼就一个人都瞧不见了,你们溜的可真快。”容清浅叹息

“祁晔差人回禀,说是自己已回了清黎观,所以父皇就让人撤了宴席。”赵祁暄回答

“知道啊。”容清浅疑惑的说,“可是为什么要回清黎观?”

半年前临城便传开了三皇子要回京的消息,陛下也命工部修缮了潜邸充做赵祁晔的府邸,他又何必舍近求远,把自己藏到深山老林里去。

“你也知道父皇赐的府邸是哪儿,祁晔说自己不敢逾矩越制,还是住清黎观的好。”赵祁暄话锋一转,低头问道,“怎么你只关心祁晔,就不问问我方才去哪儿了吗?”

容清浅一撇头躲开赵祁暄的目光,低眸浅笑,“你嘛,若不是去给贵妃请安,就是陛下宣见。”

“确实是父皇宣召。”赵祁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一手攥着容清浅的衣袖,一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前,然后神情落寞的说,“清浅,我可能要走了。”

容清浅本觉得这样太过亲昵,刚要躲闪就听到赵祁暄这么一句话,而后整个人愣了愣。

“南境传来战报,说是战事将起,我已经请旨要去雍冶关驰援了。”

“你要去雍冶关?”被他这话吓了一跳,“战场凶险,别人躲都来不及,你自己请旨去?”

大启南境与焉国接壤,边境虽常有摩擦,但好在有陈郡谢氏镇守,这几年来两国也算是相安无事,颓然间起了战火,只怕会更加凶险。

“南境毕竟还有鸿尘在,不会有事,我也只是押军前去,混个战功而已,你别紧张。”

“说的轻巧。”容清浅苦笑。

如今驻守雍冶关的刚刚袭爵的抚南侯谢鸿尘,容清浅与这位将军有过几面之缘,深知他治军严明,若不是实打实的冲在阵前,任是何方贵人,也休想从他手里讨得半分军功。

“你担心我啊?”赵祁暄说

“阿暄,去战场跟去军营历练不是一回事,两军战前,刀剑无眼,闹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太祖皇帝便是马上得江山,我若是连个区区雍冶关都不敢去,岂不枉为赵氏子孙?”

“赵氏子孙那么多,也没见哪个像你这样往边陲战场上凑的。”容清浅冷哼一声

赵祁暄瞧着容清浅嘟着嘴生着气的样子实在又可爱又可怜,所以忍不住笑出声了,“浅浅,我不会有事的。”

“一点分寸都没有,你就算有事也是自找的。”

赵祁暄扣着她的肩,微微俯身,与她四目相对,而后温和的哄着她,“浅浅,我至多去一年而已,所以,你可不可以在临城乖乖等我回来?”

容清浅低头玩着袖子上的凌霄花说,“哼,说的跟我能出临城似的。”

“倒也是,容家把你看的这么好,怎会纵着你出临城。”赵祁暄笑着说,“那等我从南境回来,就带你去商州玩儿好不好?”

等赵祁暄从雍冶关回来,她大概就及笄了,而后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赵祁暄知道容清浅爱玩闹,不喜欢被拘在临城,从前身份有别,他顾及着女儿家的声名,不好过分纵容,可他却期待着等他从雍冶关回来时,可以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陪她去她想去的所以地方,同她做她想做的一切事。

“早知你志向如此,我说不过你,也拦不住你。”容清浅看着他说,“可若是真去了雍冶关,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为先,万事听从谢将军调遣,不要自己去冒险。”

容清浅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有,我在临城吃好玩好,是绝不会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