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心城这座芙拉王都，仿佛在瞬间死去。

整个城市安静得可怕。

虚无的维度中，莱耶斯化身幻影，升上高空中俯瞰着这座金属之城，以他现在的状态，能够看到一些正常视野中见不到的东西。

比如以处于绝对中心的芙拉宫殿为基础，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正高速回旋，而一头形态模糊如泥浆的透明怪物正盘踞在漩涡之上，它的巨大眼球中闪烁着三种颜色的光，恰好对应上了品红、黄与青。

“你们信仰的神，真丑啊……”

莱耶斯撇撇嘴，觉得三原色协会那帮狂信徒的审美一定是出了问题。

按照炼金术中对日历的分析，今夜是元素回流的潮汐夜，月亮会前所未有的圆润，然后庞大的黑云会遮住月的中心，边缘的光辉投影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前所未有的巨环，即便没有炼金术师激活，炼金阵也会自动生效。

以整个城市为基础的炼金术，目的是为神塑造躯体，那么今夜就是最佳的时机。

不过莱耶斯却没有完全算准每一个细节，比如宫殿上的血色漩涡，以及城中无数失去意识的居民。

他本以为这个炼金阵是以三原色协会成员的身体作为肉与血，借助城市本身的能量让金属城与神明的魂相连，但事实上这帮人的想法更加大胆和疯狂。

几十人的血肉？不，那是不够的，他们是要把整个王城所有人当做献祭的祭品，献给他们即将降临人间的神。

既然是覆盖了整座城市的炼金阵，自然也会把莱耶斯束缚进去。

“这就有些过分了。”

他稍稍用力，身体便如同离膛的子弹，向漩涡上盘踞的怪兽激射而去。

“啊！这些鲜活的血肉能量，我忠诚的仆人们为我准备了何等丰盛的一餐！”

三色神的身体渐渐凝固成一团像是头颅的东西，五官凸显出来，露出一条街道长度的嘴巴，张合之间足够吞下小半个宫殿。

“味道怎么样？”一个声音问道。

三色神正处于得意的张狂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巨大的头颅微微点下，伸出舌头舔舐一圈嘴唇。

“再没有比这些鲜活的生命更美味的食物了。”

“那你的口味可真重，离的这么远我都能闻到腥臭，你居然还想把它们吞下去。”

“谁！”

三色神终于反应过来，怒吼着向声音的发起处望去，看到的是漂浮在半空中，身体透明的莱耶斯。

“人类？你怎么会没被漩涡吸进去？”

在它授予三色协会成员的炼金阵作用下，区域内的任何生命都会被卷入献祭的漩涡中，哪怕是三色协会自己人也绝不例外，不过能成为自己信仰的神明的一部分，恐怕那些疯子般的信徒反倒会欢呼雀跃吧。

莱耶斯此时的状态与普通的灵魂有所不同，虽然同样是人形的半透明状态，然而卷入漩涡中的灵魂均是淡红色，双目无神，莱耶斯却是处于黑绿色的状态，并且构成身体的色块不时发生着改变。

他耸耸肩，什么话都没说。

三色神却眯起眼睛：“是这样啊，人类，你的灵魂状态相当特殊，竟然能够免疫炼金大阵的牵引，很好，在我降临之后恰巧需要补充一名三色教皇，臣服我的意志，我将赐予你无上的荣光。”

莱耶斯嗤笑道：“到现在你还没弄清楚状况？”

“什么？”

三色神先是一愣，随后燃起滔天怒火，虽然没理解莱耶斯所说的话，但那语气中的讥讽却不加掩饰，这意味着愚蠢的人类拒绝了他伟大的恩赐。

“你这是在找死！”

三色神怒吼一声，漩涡中腾升起无数红色的魂魄加诸在他的身上，钢心城的总人口数在一百一十万左右，平均的生命力强度也远超其他的城市，有这些力量作为基础，它将无所不能。

魂魄已经快彻底融入它的躯壳中，它的头颅开始膨胀，怒笑着说：“人类，感受来自神的惩罚吧！”

强大的威压弥漫在高空中，现在压迫力是针对灵魂的攻击，在狂风般的冲击下，莱耶斯的身体迅速地闪烁起来。

“死吧！！”三色神使劲一吸气，红色魂魄钻入体内，只剩下一小截腿，等到完全融合后，它的灵魂力量将得到大幅度的增长，那时候一口气都能吹灭莱耶斯的灵魂。

莱耶斯毫不惊慌，抬起手臂，遥遥对准三色神的位置伸出两根手指，微微一勾，说：“出来。”

砰！

已经钻入它身体中的魂魄如同箭羽般从体内飞速流出，本应该成为它力量源泉的东西反而让它的灵魂破碎了无数个小口，灵魂的撕扯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不！”三色神狂吼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血色漩涡是以它为中心的炼金阵法，被聚集的生命力量理应听从它的命令，但为什么区区一个人类竟然能让这些魂魄脱离它的掌控？

“你做了什么！”

它张开血盆大口，怒吼着质问莱耶斯。

然而莱耶斯看也不看它，再次勾合手指。

这次被牵引出的不是其他人的灵魂，而是三色神自己。

它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难以抵抗的力量抓住，向血色漩涡中扔去。

它认出了这一力量，那是属于炼金法阵的规则。

“怎么可能！这是我的阵！我的——！”

三色神疯狂地挣扎，却逃不过规则的束缚，很快被拉扯进漩涡之中，成为百万灵魂中被挤压的一员。

“你错了。”莱耶斯静静地悬浮在高空中，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掌。

“这是我的阵。”

在炼金阵生成之前，三色神无法将意志投影在城市上空，所以他根本不清楚自己让信徒们布下的炼金大阵早就被人动过手脚。

阵法的关键在于四处始终不移动的位置，其中有两处被莱耶斯置换成了自己的身体物质，当炼金阵生成时，相应的力量是属于他的。

而另外两处，他则是以匿名的方式告知了女王。

女王陛下曾为自己解答了遗物的秘密，事关整座城市，他还是有必要以此作为答谢的。

不过他没有将全部四个地点都告诉女王也有自己的考虑，他的目的只是削弱炼金阵的力量，借着这股能够复活神明的力量，在一定程度上让自己跃迁式进化。

毕竟人类的躯体实在太过脆弱，他的身体力量几乎达到了人类的上限，再往上已经寸步难行，那么能够提升的就只有灵魂力量。

只不过他还是低估了炼金阵的规则之力，在只激活两个关键节点的状态，居然还是将整座城市的生命完全笼罩了进来。

莱耶斯凝望着脚下的血肉漩涡。

那是一百一十万人凝聚的生命力。

即便不经过任何计算，他也很清楚，如果将这庞大的生命力完全吞噬后，自己会得到多么磅礴的力量，灵魂强度将飞速上升，与此同时借助生命力冲刷身体，应该能突破人体的限制，塑造一个更高上限的神之躯体。

他将在各种意义上，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降临人间的神祇。

任何人、任何生物、任何存在都无法忽视这样的诱惑。

只要他能狠下心。

恰巧这对于他不算问题，他的人性感情相当薄弱，懊悔与羞愧一类的情绪不会产生，即便产生了对他也起不到动摇的作用。

他只看重利益的权衡，无论怎么考虑，直接接纳下这本来属于三色神的祭品都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力量的源泉，就在脚下啊。

还有什么可等的呢？

“其实，选择我早就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