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一下紧绷到了极点，周围的鸟鸣水流声似乎一下变得遥远。

而当妘兮的视线凝视墨胤汎的面容，原本慢了几拍的心跳又一下加快，快得她根本无法控制。

她无法言喻这一刻的心情，无论是穿越而来还是其实拥有前世记忆，一直都是她最大的秘密。

她也从来没有打算告诉过任何人，即使是墨胤汎。

这也是她一直矛盾的原因之一。

守护之影给她留下的前世经历毕竟是她的，甚至都不能完全算是她亲身经历过得，记忆重归融合已经让她有些分不清虚实。

所以前世记忆之中的仇她也许不会忘记，那些爱恨交织的画面，那些让她怨恨的画面，其实说白了和她这辈子认识的墨胤汎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些……在今生都没有发生过。

今生是今生，前世是前世，因为前世那些在今生没有发生的事情去埋怨墨胤汎，其实不过是她自己心中不定的表现。

当然，她也曾经有一瞬间怀疑过墨胤汎是不是也是和她一样。

再加上他对她的感情来自最不靠谱的一见钟情，又有不怎么美好的初识过程。

最后，墨胤汎的失忆便是火上浇油的现实。

她于感情上，终究是一个懦夫，无法坦然面对，也无法真正决绝。

妘兮痛恨这样的自己，内心痛苦压抑。

而此刻……当墨胤汎赤裸裸问出重生这个字眼之时，她感觉墨胤汎似乎看透了她一般。

“…为何这么问?”好一下，妘兮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假装依然淡定地反问。

“妘儿你一定是知道的吧？毕竟……妘儿你那么聪明。”墨胤汎眼神微闪，低低温柔之间似乎认定了什么？

妘兮微愣，有些错愕地看他，他的意思是……

“妘儿，这件事我以前应该没有说过的？我能感觉到妘儿你不够信任我，所以……”

所以他想将这个算秘密的事情告知让妘兮多信任自己一点。

说实在，重生这件事对于寻常人来说可能就是天大的秘密，还是打死不能说的那种。

但是对于如今拥有绝对强大实力的墨胤汎来说并不是什么致命的秘密。

就算别人知道他是重生的又如何?

且不说这个世界本就是个玄幻的世界，无奇不有，保有带着记忆轮回什么并不是没有，就像宿皇，竺尊他们一样的也有，还有天外妖星，知情者都知道是来自异世界寰宇的外来者。

所以，像他这样的重生也许还没有，但是混在这些奇事里也没有那么特殊。

更何况，整个天灵寰宇有谁是他的对手呢？

墨胤汎对于自己的实力是拥有绝对自信的。

当然，如此也不代表他会随便到处囔囔自己重生，这种事情他也只会告诉自己最信任最重要的人。

不过从他家妘儿的反应来看，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没说过这件事。

那么既然如此他现在就说，也算做了以前的自己没做过的事情。

墨胤汎有些得意的感觉，微微勾唇便附耳将自己是带着一世记忆重回命运节点的事情告知了妘兮。

“……前世，我在魔界修炼了几千年方才达到魔尊境界，那时候四大魔尊已经复苏，他们自然不会放过我，魔界内斗，便影响对于人族的入侵，再加上上中天那些人族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可以克制魔界魔物，因此魔物战争虽然依旧，但是局势却和今生完全不一样……”

墨胤汎越说越小声，更是有些心虚。

今天为什么会不一样，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现在和妘兮坦白这一切便等于承认了一些事情和他有关。

对于前世那些敌人他可没有手软，玄尊，灵尊那两个就已经被他趁机灭了，天国上国上中天完全沦陷之前虽然不是他的手笔，但是最后他才是关键。

还有魔界的叛徒……

他有点小心翼翼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妘兮，担心她会讨厌这样的自己。

心里不禁有些懊恼，抱着妘兮的手也不由变紧了一些。

他却不知道在他说了自己的前世记忆之后，妘兮心中一片惊涛骇浪。

却不是因为他所担心的那些，什么玄尊灵尊，甚至整个上世界宗门，在一定意义上何尝不是妘兮的仇人呢？

今生妘兮没去找他们算账报仇已经算不错了，哪里还会因为他们而对墨胤汎产生芥蒂。

妘兮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些与她无关的人身上，而是在于墨胤汎所言的前世和她所知道的前世是那般的惊人巧合的相似。

不过也有不同之处，一是墨胤汎的前生经历比她前世活的可长多了，她被抽魂夺灵之后便自消天地之间，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倒是现在从墨胤汎口中可能算知道了。

魔尊巅峰的墨胤汎被魔界四大魔尊和人族强者的围攻之下，最后因为人族的绝密武器选择了同归于尽。

所以……她那时候记忆之中一片漆黑灰暗死寂的世界应该就是双方大战后的结果了。

纪元之劫不必说是失败了，甚至天道都受了影响，造成了整个天灵寰宇的消亡。

当然，这些只是妘兮一瞬间对照双方记忆后的猜想。

还不能确定他们彼此所记忆的所谓前世是否是同一个呢！

二是……

妘兮沉思，却忍不住问出了她原以为没机会弄清楚的问题：“你确定你那时一直都在魔界，未曾去过天灵大陆。”

气氛顿时凝固，墨胤汎微怔地看着妘兮。

妘为什么这么问，难道……

妘兮问出这个问题代表什么，他无法不意会。

可是他此时原本回应说出的确定二字却突然说不出口，因为……

之前整理记忆的时候的疑惑涌上心头，墨胤汎定定看着妘兮，直到她浅墨色的眼眸缓缓染上湿润的泪意，他方才如烫到一般回神，随即有些慌乱不知所错：“妘，我……”

却不知道他的迟疑已然肯定了妘兮心中的猜测，压抑在记忆深处的情绪一瞬间从妘兮心口喷涌爆发。

她猛然一下推开墨胤汎站起身，冰冷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架在脖子上，眼神也是冰冷的，连笑都是冰冷讽刺的：“你也不确定了对吧?墨胤汎……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回来？”

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妘兮狠狠地质问，冰凉炙热的泪却从她的眼角滴落，落在墨胤汎的眉心，炙痛他的心，让他全身止不住一阵阵地发冷颤抖，连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有什么撕开了迷雾，脑海之中瞬间也闪过声声控诉。

“……墨，你在哪里?”

“墨，你会来救我吗？”

“……墨，你在哪里?你快来救我，我好痛……”

“好痛……”

“你骗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来救我……”

……

“墨胤汎，你终究负了我。是我愚蠢，相信了你，我再也不会等你了。我恨你，永远……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

“我恨你……”

“……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不要再见到你!”

……

那个梦……

墨胤汎的心如同沉入了无尽黑暗之地，被无尽的疼意和恐慌包围，被无尽的冰冷和绝望覆盖……

他猛然抓住妘兮手中的剑狠狠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金红色的血液流淌而出，妘兮怔住，无力地松手，踉跄了脚步倒退了几步。

墨胤汎却一下跪地，然后拔出那把剑继续一剑剑地自残。

“不…不要…我恨你!我要恨你的，为什么……”妘兮摇头，下一刻双脚发软地跪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他要不记得呢？让她连恨都无法做到?

“妘……妘……妘你别哭……别哭啊……”见妘兮跪倒，墨胤汎连忙爬到她身边，颤抖地想要伸手为她擦去那似乎止不住的泪水，却连碰触都再不敢。

从没一刻，他如此痛恨自己。

“走开……你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不要再见到你了……”妘兮微微伸手拍开他的手，挣扎地便想要爬起身，却原本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控制地摔下。

墨胤汎连忙接住她，金红的鲜血一瞬间也将妘兮身上染了色。

闻到那浓郁的血腥味，妘兮痛苦地呜咽。

“对不起，对不起妘，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别哭，别哭好不好？”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记得了，我和你没有关系。”

妘兮冷声倔强，这才是最让她悲哀痛苦的。

她前世所经历的那一切，他都不知道，他何罪之有?

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地等待，绝望的呼喊，痛苦地自灭。

“不是的妘儿，是我失约了，是我来迟了……”记忆也许是模糊的，但是那种来自灵魂的悔恨却是无比清晰的。

是，他失约了，这就是他最大的错，而她后来所经历的一切，怪只怪她自己不够强大……呵呵……

“别不要我……妘，你别不要我……别这样…我们不要这样………”

墨胤汎抱紧她乞求着，心口止不住地颤抖的不安。

梦魔……他必然要让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