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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身份

“你叫高行周?”李存绍坐着打量起眼前这个瘦小的少年。

“嗯。”跪在地上的少年却只回了简单的一个字。

李存绍问道:“你父兄都是死于我父王手里,你不怪我么?”

“阿父说过,晋王是他见过最勇武的人,是他最尊敬的将军。”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李存绍说着站了起来。眼前的少年正是高思继的次子,那日战场上没有杀死自己的高行珪的弟弟。

“父亲死前没怪过晋王,我也不怪晋王。”

“哦?”这个回答让李存绍有些惊讶,“那你以后想到哪儿去?我可以给你些钱财,去做生意,或买几亩薄田,养家糊口应该是够了。”

“我只求一死。”少年平淡地说。

李存绍更惊讶了,从这个十岁出头年轻人的嘴里竟如此轻巧地说出死亡,而且是自己的死。他立马沉声道:“你不能死。我欠你兄长一命,我最不喜亏欠别人,这条命就还在你身上。”

高行周缓缓抬起头,看着这个和自己兄长一般年纪的人,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把自己从牢狱里放了出来。

李存绍也看着高行周,不大的年纪,眼神和面孔却露出那种武人特有的神色。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不能死。”

高行周仍沉默地跪在地上。

见他不语,李存绍只好对着堂外喊起:“拿来!”

堂外两个亲兵立马提着杆枪进来。李存绍接了过来,抚摸着枪杆,“是杆好枪。”

跪着的高行周看见他手里的枪,立马激动地站起来。两个亲兵正要过去按住,却被李存绍抬手止住了。

李存绍又转向高行周,“这枪你识得吗?”

“当然识得,这是我高家的枪,从我太爷爷那时起就传下来了。”少年的眼睛里闪着光,面上透着骄傲。

见高行周说到银枪,话就一下子多了起来,李存绍心里有了数。“既然是高家枪,若是你也死了,这枪岂不就断了?”

少年不语。

“接着!”李存绍突然把枪一抛。

少年熟练地在空中抓住了枪杆。

“小太保!”两个亲兵立马想要冲过来,却又被李存绍拦住。“他哥没用这枪杀我,他也不行。”两个亲兵只好又站住了,紧张地盯着高行周。

“你不愿做商贾,也不愿种地?”李存绍又接着问了。

高行周点点头。

“那你也不想把这枪断在你手里?”

高行周又点了点头,把枪紧紧抱在怀里,彷佛怕有人再将其夺去似的。

李存绍走上前去,摸了摸高行周的脑袋。高行周睁大眼睛瞪着他。

“你父亲曾再我父亲的军中,那你既然不肯走,又不肯断了这枪,就也留在我军中如何?”李存绍收了手,笑着看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依旧不语,只是瞪着李存绍。

“你知道你兄长死前说了什么?”李存绍又坐回了位置上。“你兄长死前还杀了晋军不少人马,没几个人能挡得住你兄长一枪。但耐不住晋军人多,最后你兄长还是力战而死。”

少年的眼里立马涌出泪来,泪水淌过那张一直都淡漠着的脸,留下两道泪痕。

“你兄长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死之后,行周我弟必重振高家银枪。”说完李存绍抬起旁边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余光观察着少年的反应。

高行周再也难抑内心的悲伤,伴随自己一生长大的两个男人,时隔两年就相继离开了自己。他想要大哭,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只能任凭泪水滴落在地上,打湿了一片青砖。

李存绍坐着任地上的高行周悲痛。刚才所说高行珪的遗言也只是他顺口所说而已,高行珪死时他又不在身前,哪里知道他说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作用了。一个真的没有感情的人是可怕的,他也不愿自己身边有这样可怕的人。

高行周渐渐又平静了下来,猛地抬起头盯着李存绍。一旁的亲兵见状立马把手摸在腰间的刀把上。

“卑下高行周,小太保对我有恩,我愿归小太保帐下。”没想到高行周却突然放下枪,又跪下向李存绍深深地顿首。两个亲兵简直看呆了,完全不清楚小太保使了什么手段。

“起来吧,你兄长的命我已经还了,这枪也就物归原主了,去我帐下做个伙长,之后怎么活还得看你自己的。”

高行周又是深深地三顿首,然后提起枪就转头向门外的亲兵:“烦请带个路。”

“带他去。”亲兵得了命,便引高行周走了。

这下自己心里又一件事算完了,李存绍从堂外走了出去。正午的阳光正强,暖烘烘地照在身上十分舒服。

***

一到冬天,人就很容易懈怠。冬天似乎是休息的季节,不论是草木昆虫,还是禽鸟牲畜,都在冬天陷入一种茫茫然的状态。

李存绍睁开眼,便立马坐起身来。这样的季节里他也想缩在被里,但一想到紧张的局势,一想到杀戮与战火,他不敢让自己懈怠下来。

薛娘好似知道他何时会醒来一般,李存绍刚坐起来,薛娘就推门而入。

看着薛娘端着铜盆慢慢放在架上,然后又从架子上取下白色的布巾,摊开来浸进水里。铜盆还冒着氤氲的水汽。李存绍坐着看薛娘干着这样的琐事,不知不觉又将目光移到了薛娘身上。小娘的身段很有韵味,用凹凸有致来形容再好不过,因为洗布巾而捋起的袖子露出两段洁白的小臂,云鬓散出了几缕,也随着薛娘的动作而飘动。

“郎君。”薛娘洗出布巾,瞧见李存绍直勾勾的目光,心中惴动,连声音也有些变样。真是奇怪,就算和李存绍相处这么久了,她时不时依然会在他面前感到紧张。

李存绍回过神来,挪到床边垂腿坐了,任由薛娘拿起面巾在自己脸上擦拭。

“冬天快过去了。”李存绍突然开口。

“是呢,等到了早春,便是新的年头了。”薛娘随意应着,擦过了脸,又把李存绍的头发从后面用手挽起来,拿过篦节开始给他梳发。

“我给符存审说,等立春了就发兵去打刘仁恭。”李存绍慢慢清醒了过来,照着薛娘搬来的铜镜,端详着自己的面孔,想看看自己眼睛里有没有野心两个字。

“妾身不懂那军国大事,但郎君去打仗会不会有性命之危?”薛娘听到要打仗并不疑惑,这年头各地都在打来打去,若是安稳了很久才显得奇怪。

“只要打仗就会死人,”感受到薛娘的手一停,李存绍立马补了一句,“但让我死恐怕还很难。”

“郎君也是血肉做的,还是小心些好。”薛娘立马劝起来。

“我虽是血肉做的,但我身上有着普通士卒所没有的东西...薛娘懂吗?比如身份,我是晋王之子,所以会有很多人要护我周全,会挡在我前头死。”

见李存绍一本正经地说着,薛娘立马皱起眉头说:“郎君勿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