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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重阳

唐代的重阳节还并未演变成后世以尊老为主题的节日。此时的重阳节,就如同“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这两句诗中所描写的一样,是一个关于“登高”、“茱萸”、和“菊花”的节日。

一早薛娘就来叫李存绍起床。一如既往地被伺候梳洗更衣之后,李存绍才发现今天的早点与往日有些不同。今天的早食都是些糕点,虽然都可以叫做重阳糕,但又各有不同。绿的是蓬饵糕、灰的是麻葛糕、白的是米锦糕...当然还有金黄的菊花糕。

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几块糕下肚李存绍嘴巴里却也觉得又干又燥。

吃过重阳糕正要出门,薛娘却唤住了自己。正疑惑着,薛娘却回偏房拿过一支佩袋走了过来。李存绍看着她那一双柔荑将布袋系好在自己的腰带上,双手鬼使神差地握了上去。两双手被李存绍紧紧地地扣住贴在了腰上,薛娘一愣,脸瞬时腾地红了起来。想要抽出来,却没想到李存绍握的更紧了。“这袋子里装了什么?”

薛娘支支吾吾地回道“是茱萸。”

“哦...”李存绍恍然。

感受到手中活物在微微地颤动,眼前的人低下了头,叫他看不清薛娘的表情。“你在怕我吗?”“奴婢不敢。”手中的颤抖却越发厉害了。

叹了口气,李存绍放开了手,道:“你不必怕我的。”说罢就快步走了出去。

留下薛娘在紫椴树下,盯着李存绍的背影一阵怅然。感受到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她不由得暗想,自己刚才是怕了吗?自己在怕些什么呢?

随着一阵秋风吹过,枝头一片金黄的树叶被吹落,在空中摇摇晃晃地飘下,正落在了薛娘的肩头。

今日重阳的主场在晋王府的大明殿前。

早在昨日下午侍仆们就将殿前的广场收拾布置好了。殿门前百步设了数面用鹿皮缝制的箭垛,两边还各用土块堆成围垒防止有人箭术不佳伤到观看者。

殿门前的空台设了坐席当作看台,按着次序摆着坐垫和矮案。今日不仅有王府属官,晋军武将,还有不少女眷也会到场。李存绍就住在王府中,自然要来的早些,坐席上还没有几个人。

不一会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中也来了。今日算的上是盛会,刘氏盛装打扮下,远远一看就能感受到其母相威严。

见刘氏在上首落了座,李存绍过去向她拜见。刘氏看见他,笑着道:“今日你父王手下不少将军都要带着女眷来,落落若是看中了哪个可要告诉阿娘才是。”长姐琼儿也在一旁掩嘴偷笑。

李存绍讪讪地笑了笑“孩儿尚小,还想要多在阿娘膝下承欢些时日呢。”

其实此时按照他的年龄成婚的大有人在,不过李存绍一直没什么意向,刘氏倒也不急着为他操心嫁娶。

说话间,来人越来越多,晋王也在一众军中将领的前呼后拥下来了。

李存绍回到自己位置落了座,案上放着一壶酒,李存绍倒进杯中尝了尝,入嘴略微有些发苦,入喉之后却感到一股芬芳气息从腹中升起,令人精神一振。这应该就是采自晋王府后花园的菊花所酿制的菊花酒。这酒品尝可不易,一年也只这一回,只有每年今日才会采了菊花设坛封曲,到第二年重阳时再取出供人饮用。

李存绍正一边品着酒,一边观察着众人。突然旁边有人叫道:“兄长。”

顺着叫声的来源,来人应该是冲着自己叫的,转头果然是自己三个弟弟。

“阿娘叫我们依着兄长坐。”

说话的是李存勖,带着两个弟弟向自己见礼。李存勖虽然比自己还小,但举手投足间却颇有风度气质。李存绍心中暗想,不愧是历史上三箭平天下的李存勖,从小看来就有了雄主之姿。

李存绍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好奇地瞧着他们。说起来这三个弟弟,性格也各自迥异。李存勖稳重,李存霸调皮,李存美则从小就是几个哥哥们的跟屁虫,没少被他们捉弄。李存绍心中对三人并无强烈的亲情感,但晋王府向来很重亲情,因此倒也一直是一派兄友弟恭的气氛。

人渐渐地都到齐了,女眷们也纷纷入了场。今日重阳确实称得上是盛会,几乎太原府中所有晋王一系的官吏和将领都来了,也亏得是宫中规模最大的大明殿,放在其他殿前估计还坐不下这许多人。

李克用和刘氏在上首落了座,众人携着女眷按着品级次序陆续向二人礼拜、颂词。趁此机会,李存绍也把众人和记忆中的模糊印象一一对应起来。接下则是歌舞环节,在李存绍看来,这些歌舞都是些乏善可陈的表演,倒是一旁的李存勖看的津津有味。“兄长你看,那中间的舞姬是前些年袁建丰送给阿娘的,如今颇善歌舞呢。”

李存绍不以为意,随口嗯了两声,却看也不看,目光越过舞池去寻找银儿的影子。银儿正坐在自己母亲孟氏和父亲李克宁的旁边。自从其他两个弟弟死后,李克用就只剩下了李克宁一个亲兄弟,对其也非常照顾,任用他在太原府为自己分担政事,出征时也常常作为太原留后。

银儿早就看到了李存绍,只是自己母亲在,不好去找他。见他现在才注意到自己,心中一娇,扭过头不再看他。这边的李存绍却心里奇怪,前几日还为自己加油来着,今日反而当作没看见自己?小娘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宴会总算进行到了今日最重要的环节——射礼。

男子们随着一身弁服的李克用走下台阶,来到临时的“射场”。首射肯定是李克用的,作为年轻时就曾经一箭双雕,威震鞑靼的射手,如今虽然仅剩一只眼睛,却也令在场众人包括李存绍在内期待不已。

李克用上前走去,试了试弓弦,便从装箭的木框里掏出箭矢,众人还未准备好眼睛,就已经一箭射出!

靶子边的宦侍忙去取过箭,高呼到:“此箭获!”——这即意味着此箭正中靶心。

众人纷纷叫好喝采。李克用兴致显然也很高,又接着连射了九箭,总共十支箭全部中靶。美中不足的是正中靶心的只有两支箭——但即使是这样的成绩也要超过在场大多数将领了。

接下来则轮到了李嗣恩等诸将,各人武艺差距很大,有些能射中七八支,有些却只能中一两支。射的好的人则在东边阶下拿取赏物,成绩不好则要在西边阶下自领罚酒。

场下众人你来我往,阶上的女眷们若听到自家郎君射中,也是欢喜不已,若是不中则面露愧色。台上台下喝彩声和哄笑声不断,热闹非常。

随着射完的人越来越多,李存绍开始紧张起来,自己前世从未接触过射箭,若是待会一箭不中,岂不是丢了大人?他藏在人群里,正要偷偷溜掉,却不知谁突然喊起自己:“落落呢!到小太保射了!”

众人这才想起李存绍,纷纷起哄。眼看自己躲不掉了,李存绍只好越众而出。身边众人纷纷投向期待的目光,不远处的李克用也摸着胡子笑看着自己。李存绍更紧张了。

他走上前去,从宦侍手里接过弓,从箭框里抽出一支箭。按照记忆搭在弓上,拉紧弦,手指一松就看箭矢飞射而出。然后众人便开始哄然大笑,“小太保莫不是昨天刚习的射艺?”“小太保莫要欺我等了!”“阵前射杀敌将难不成是小太保的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