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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古来奸佞,最擅巧言令色,蛊惑人心!

荣国府,西跨院

橘黄色灯火如水一般铺染了整个室内,平儿正坐在梳妆台前,去着头上的首饰,这位双十年华的少女,着青色袄子,下着淡红色长裙,柳眉杏眼,容颜娇媚。

自平儿住在宁国府,帮着秦可卿料理修园子的诸般琐事,凤姐一下子就落了单,虽时常过去小住,可终究来往不便,今日二人又回到自家所居院落。

此刻,凤姐盘着腿坐在床榻上,就着灯火,看着一本账簿,其上自是记载着府中近来拆建园子所支取的木料、人工等各项用度。

现在,宁荣二府收支,尤其是这等大型土木工程,每一项花费都要入账,方便事后点验、核对。

平儿去完首饰,转身过来,精致如画的眉眼间现出微微笑意,说道“奶奶,明天再看罢,这黑灯瞎火的,有些费眼睛。”

“嗯,不看了。”凤姐将账簿收起,主仆二人说话间去了衣裳,躺在床榻上,帏幔缓缓落下,外间高几上的烛火倒是未熄。

“她还真是命好呢。”

忽而,床上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奶奶在说珩大奶奶?”平儿柔声问道。

凤姐语气复杂道“是啊,这后院之中,除了老太太就数她位份儿高了,一品诰命呢。”

“人和人命原就不同,不是好羡慕的。”平儿宽慰了一句。

凤姐道“我岂会不知,只是难免心头有些感慨了。”

说话间,凤姐忽地伸出手探入平儿衣襟,笑道“我们家的平儿,将来也未必不能风风光光的。”

而后,又道“怪不得那些男人喜欢这个。”

“奶奶,别闹,睡觉呢。”平儿只觉周身发软,拨开凤姐的手,玉容微红,口中羞嗔。

凤姐收起手,叹了一口气,忽而低声道“平儿,那物事儿呢?”

所谓那物件,是指着先前以丝帕包起的物事。

“奶奶,这样一天天下去不是法子。”平儿闻言,一手撑起胳膊,借着透过帏幔缝隙的灯火,看向恍若神仙妃子的少妇,幽幽叹了一口气。

“不然,怎么办呢?这一天天的,日子苦熬的紧。”凤姐说着,也有几分羞臊,声音微微发颤,只是柳梢眉下的丹凤眼,浮起一抹愁闷。

从琏二当初被东城三河帮那些人炮制,她就再没有……

这一晃可有小半年了,现在琏二被流放外省,她更是如同守活寡了般,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呢?

忽然心思电转间,骤然想起一事,暗道,也不知珠大嫂子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是不是也像她一样……

这念头一起,不知为何,竟是忍俊不禁,“噗呲”笑了起来。

因为,心底一想着那个秀雅、端庄的珠大嫂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搅着被子,就觉得说不出的好笑。

然而,说来惊悚,此刻李纨恰恰就在反礼教、反封建……

平儿见凤姐失笑不已,心头一惊,手中的锦盒差点儿掉落,诧异道“奶奶何故发笑?”

这好端端的,突然笑什么?发癔症了?

“我笑那……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好笑。”凤姐说着,也觉得这般说着一个孀居多年、坚贞守节的妇人不大妥当。

只是片刻,忽地想起自己,鼻头发酸,只觉眼前一热,珠泪滚滚,沿着光洁如玉的脸蛋儿无声滑落。

下半辈子都要这般守活寡了,而她有什么资格笑珠大嫂呢,人家还有一个儿子,她什么都没有呢。

“奶奶,这是怎么了。”平儿见凤姐笑没多久,又是流下泪来,心头更惊。

奶奶又笑又哭,这般骇人。

一般而言,这都是精神出问题的先兆。

说着,递上一块儿手帕,宽慰道“奶奶,好端端的哭什么?不管怎么说,日子还得过不是。”

凤姐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也恢复了一些心绪。

“奶奶,还是忙着这些吧。”担心凤姐再难过,平儿轻笑说着,也伸出双手探入凤姐衣襟。

凤姐如遭雷殛,玉颜微红,发出一声声腻哼。

过了一会儿,平儿红着脸,将从床榻里壁取出的锦盒打开,借着细微亮光,从中取过一个玉器。

既是日常用具,自是常以热水清洗,并无异味。

“奶奶,来吧。”平儿不知何时已颤了声。

凤姐“嗯”了一声,微微闭上眼眸,任由平儿伺候着,心底开始想象着往日的旖旎场景。

事实上,倒也没有具体对象,更像是无数次缠绵过的混合场景,但又因为贾琏的无情种种,偏偏刻意不去想着贾琏的面容。

而后就这般,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觉意识模糊,荡荡悠悠之间,忽而脑海中闪过一个蟒服少年的沉静面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警告着自己不要再放印子钱。

这无疑吓了凤姐一大跳,而后,画面好似连续一般。

凤姐再难支撑,忽而娇躯一颤,继而恍若打摆子一样,而后将螓首埋在引枕上,纤纤玉手抓着的被单都被攥成一团,一张俏丽、妩媚的瓜子脸,彤彤似火,喷火蒸霞。

平儿忙碌了一会儿,尤其听着奇怪的声音,俏脸微热,拿过一方手帕,擦了擦手和藕臂,然后将物事放进锦盒,颤声道“奶奶,这床单只怕要赶紧换换才是了……不然待会儿睡着,不大舒服呢。”

也不知为何,今天的奶奶比之往日更为汹涌澎湃,几有决堤之势。

凤姐这会儿身子绵软,只觉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声音不见昔日凌厉,酥腻的声音似是都打着颤儿“这般晚了,也不好……收拾了吧,先把床单叠起来。”

就像尿了床的小孩儿,将被单叠起压在身下之地。

平儿依言行事,收拾着床单。

凤姐也只得撑起绵软如蚕的身子,等着平儿收拾,及至深夜,主仆二人才得相拥睡去。

……

……

翌日,一大早儿,天刚蒙蒙亮,早春的寒风吹在脸上,还有一些干冷、刺骨,而阵阵寒意沿着领口、袖口直往里钻。

贾珩让锦衣府将校准备好相关卷宗,然后骑马前往宫苑上朝,今日正是议处皇陵贪腐相关案犯的日子。

大明宫,含元殿巍巍而立,廊檐下挂满了一只只八角宫灯随着净鞭响起,文武百官面色恭谨,列队而进,不多时,内里人头攒动,只是人虽众多,嗽声不闻。

因为宫灯蜡烛于四方左右点着,灯火煌煌,明亮如昼,将百官人影映照在含元殿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崇平帝端坐在一张左右宦官、女官拱卫的金椅上,目光掠向下方一众黑压压的文武百官,宝座旁侍立的大明宫内相手拿拂尘,微微躬身。

“恭陵贪腐一案,锦衣府查办的如何?”不待下方群臣持笏进奏,崇平帝已是率先开口。

如金石冰铁的声音在殿中骤然响起,让殿中众臣心头一凛,也让出班而奏的官员将刚刚抬起的脚放了下去。

天子开口,其他人就只能等着问过事后,再作进奏。

事实上,这两天,通政司接收的奏疏如雪片一般,弹章如潮,都是说着恭陵坍塌之事。

“圣上。”

在一众官员瞩目下,贾珩手持象牙玉笏,拱手而出,道“启禀圣上,经臣这几日的讯问,已查清内务府、工部、户部三衙相关坐罪官吏在建造恭陵一事上,因缘为奸,上下勾结,贪墨朝廷拨付工款六百万两之巨,正因如此,诸般工程多是以次充好,糊弄其事,地动一发,恭陵罹难。”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让在场文武百官心头凛然。

崇平帝脸色阴沉,锐利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个个官吏,目光最终落在内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赵翼的脸上。

赵翼心头一寒,紧紧垂下头来,心头叹了一口气。

前日,家中夫人竟托了北静王妃去往荣国府求情,他就知道今天这一遭,只怕他离开朝堂之日不远了。

贾珩道“据内务府营造司郎中招供,其受庶人陈荣指使,与工部左右侍郎潘、卢二人,串通一气,通过虚报账目,拖延工期,生生将七八年可修建而成的陵寝,拖延到如今,同时户部右侍郎梁元,该员为户部堂官,知度支、稽核银两等事,然彼对陵寝工程不经查验,与潘、卢等人同流合污,相隐为恶,而梁元如今还在扬州,臣已着锦衣府飞鸽传信至扬州锦衣卫所,拿捕该员,槛送京师。”

文官班列之中,内阁首辅杨国昌脸色阴沉,梁元涉及案中,他这几天也听到了风声,等会儿浙党等人或会借此发难。

贾珩道“另,户部、工部、内务府等相关吏员皆对贪墨工款,供认不讳,现录供词于卷宗,证据确凿,真相大白,臣恭请圣上查鉴。”

说着,从殿外来了四个锦衣府校尉,在一众官员目光斜视中,抬着一个红木箱子,内里正是锦衣府讯问、录取的相关涉案官员的口供以及书证、物证等相关证据。

贾珩又从袖笼中取出一封奏疏,沉声道“圣上,臣依旨意,查抄忠顺王府府库一应财货,弥补内帑亏空,现查获赃银五百八十万两,已解送至内务府广储司,另发现庶人陈荣掌内务府事多年,贪赃枉法,聚敛无度,粗略统计,贪墨内帑财货更是达两三千万之巨,其内估核赃银,皆列奏疏,还请圣上御览。”

此言一出,殿中文武百官,皆是一片哗然。

尽管都知道忠顺王身为天子长兄,向来行事骄狂,生活奢靡,而其执掌内务府多年,势必中饱私囊,可还不想竟聚敛得如斯之巨的财货!

贾政此刻也在靠近殿门的位置,因为前面百官列队,看不到那少年的声音,但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在偌大的含元殿中慷慨陈词,心绪也随之激荡起来。

不远处的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秦业,同样心绪激荡,因为身形微高,加之前方工部几乎没有什么工部官员遮挡实现,可瞥见那身形挺拔,一如芝兰玉树的蟒服少年。

暗道,这就是他的女婿,军机大臣,一品大员。

嗯,他昨个儿听说,可卿也封了一品诰命夫人。

这时,大明宫内相戴权,近得前来,接过贾珩高高递送而上的奏疏,转身向着崇平帝呈送。

崇平帝面色淡漠,接过奏疏,就着灯火,翻阅而视。

其实,昨日一车车金银送交内务府广储司,这位天子就已知道他那位王兄多年来,贪墨了不少银子,可再看这份奏疏上的记载,只觉触目惊心,聚敛之财几乎超越大汉一年的赋税!

就在百官焦急等待崇平帝开口时,已有一些科道言官、翰林清流按捺不住,准备出班弹劾。

这些人职管弹劾,有风闻奏事之权,比六部的事务官弹劾同僚更为便宜。

崇平帝沉声道“庶人陈荣已徒至恭陵,其执掌内务府多年,贪墨败度,骄纵不法,如今内务府与锦衣府当查检赃银,充入内帑,不得有误!”

贾珩拱了拱手,沉声道“臣遵旨。”

这算是明确的旨意,查抄忠顺相关财货,归入内帑。

实际,先行抄家和最后发还房屋、财货并不冲突,前者是惩罚,后者是恩典。

崇平帝放下奏疏,沉声道“诸位臣工也都议一议,工部潘、卢二獠该当何罪,彼等为锦衣府拿问,如今罪证确凿,恶迹昭彰,以我大汉律法,如何处断?”

这算是为先前的兴大狱,补上一道光明正大的程序。

否则不经朝议,一下子发落这般多文臣,有坏法度不说,还容易使百官人心惶惶。

而这般议上一议,给人的感觉就是,尔等不与落水的罪官并论,而是站在干岸上,得以与天子议处罪臣。

一来稍减刑戮酷烈之氛围,二来君臣朝议而论,正大光明,此为刚柔并济之道。

事实上,相关案犯如何处置,崇平帝已有决断,只是走流程而已。

下方原本憋了好一会儿的科道言官,纷纷出列奏事。

几是将潘、卢二人喷的体无完肤,同时又有人弹劾工部尚书赵翼尸位素餐,对本部衙两位堂官涉案,竟浑然不知,有失察之责,当严加议处。

崇平帝静静听完,将虚心纳谏、广开言路的圣德明君形象,示于文武百官面前。

贾珩这时则回了班列,听着耳畔的喊打喊杀之音,可谓此起彼伏。

这些言官各个都是言辞犀利,将潘、卢二人说成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之徒,俨然开除出了士林之列。

甚至有言官事后诸葛亮,提出某年某月,自己曾上疏弹劾潘、卢二人贪鄙无状,早有赃迹,可惜当初内阁蔽塞圣听,不问不察,方有今日之祸,并提出自己当初所上奏疏名目,可至通政司存档处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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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众科道言官、翰林清流奏疏而毕,崇平帝面色淡漠,将一双湛光流转的眸子投向大理寺卿王恕,问道“王卿,以大汉律当如何断谳?”

此言一出,科道言官,也静等朝堂重臣议论。

王恕手持笏板,苍声道“老臣以为,相关案犯并非皆得死罪,潘、卢二人既为首恶,当严惩不贷,其他案犯迫于为其治下属吏,多为胁从,圣贤曰,上天有好生之德,臣还请圣上从轻发落。”

这是一种委婉的谏言——恤刑慎杀。

贾珩瞥了一眼王恕,暗道,这位老大人究竟真是“废死”拥趸,还是受了南安太妃、北静王妃等一干犯官亲眷的游说?

然而这时,刑部尚书赵默,手持象牙玉笏出班,面色冷肃,高声道“圣上,臣不敢苟同!陵寝为上皇吉壤,夫我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