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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如今种种,与夫妻何异?

天香楼

经过贾琏与凤姐这对儿夫妻闹了一出好戏,贾母自也高乐不下去,而是拉着凤姐的手不停劝慰着。

伴随着环佩叮当之音响起,秦可卿与尤氏双姝、李纨、四春、钗黛、湘云,陆陆续续从屏风后出来,出言劝慰着凤姐。

差不多好好的为宝钗庆生儿,成了凤姐和贾琏的八点档家庭剧。

凤姐抽泣了一阵,拿着手绢擦了擦眼泪,瓜子脸上见着憔悴,转眸看向宝钗,致歉道:“妹妹,今个儿是嫂子的不是,搅扰了你的好日子。”

宝钗水润杏眸中带着关切之色,道:“嫂子可别这般说,嫂子如今也要事事放宽心才是。”

贾母也劝道:“凤丫头,日子过得长,哪怕是上牙和下牙还打架,何况是要过一辈子的两口子。”

薛姨妈在一旁帮腔道:“老太太说的是,凤丫头,你别看琏哥儿恼的不行,心头还是顾念着你的。”

众人都七嘴八舌劝慰着。

“好了,不哭了。”凤姐笑了笑,然后看向贾母,道:“老祖宗,孙媳妇儿今日身子实不爽利,还望赎罪,今个儿不能侍奉老太太了。”

“知你不好受,回去歇着罢。”贾母叹了一口气,慈祥而无奈的目光,逡巡过宝钗、黛玉,最终将目光投落在元春脸上,道:“你们姊妹们在这儿热闹着罢,老身身子也乏了。”

秦可卿盈盈起身,柔声道:“我送送老太太和凤嫂子。”

凤姐连忙搭在元春的手上,笑了笑道:“不用送,你们都在这儿,不要因我影响了兴致才是。”

这一刻的凤姐,只觉什么荣耀、体面,在贾府姊妹面前丧尽,只想一个人找个地方静静。

贾母毕竟年岁大一些,见凤姐脸色苍白,倒能体会到这种同辈人面前丢了大脸的难堪,摆了摆手,道:“珩哥儿媳妇儿,不忙送了,老身劝劝她就是了。”

秦可卿见此,幽幽叹了一口气,也只得作罢。

待贾母、王夫人、薛姨妈与凤姐离去。

贾珩在一旁小几上落座,转眸看向宝钗、黛玉、湘云、四春几个,道:“你们不用管这些,和薛妹妹庆生就是。”

“珩哥哥,琏二哥哥怎么这般?”湘云近前而坐,红扑扑的苹果脸上也现出唏嘘之色。

贾珩轻声道:“夫妻之间,磕磕碰碰正常,不定多久,两个人又和好如初了,所以你们也别伤怀了。”

哪怕是原著中,凤姐与琏二因为尤二姐反目成仇,但贾琏被斩首之时,多年夫妻情谊,也不是一载而断。

湘云苹果圆脸上现出思索,一手支颐,道:“可珩哥哥和嫂子,我见就从来没红过脸。”

元春听着这话,蹙了蹙秀眉,拉了拉湘云的胳膊,面带歉意看向秦可卿道:“云妹妹小孩子,童言无忌,弟妹别放在心上。”

秦可卿笑了笑,正要开口。

却听耳畔传来浑厚如金石的声音:“也是你嫂子让着我。”

湘云看向秦可卿,笑道:“我瞧着也像是,嫂子是温柔平和的。”

当着这般多人的面,秦可卿娇躯微震,心头既是羞涩,又是涌起阵阵甜蜜,娇嗔道:“你别听你珩哥哥瞎说,都是他让着我。”

众人见着这一幕,暗暗称奇,尤其是对比方才的贾琏与凤姐,更是对比直观。

宝钗抬起恍若梨蕊的脸蛋儿,凝睇而望,瞧着琴瑟和鸣的夫妻二人,不由抿了抿粉唇,心底也不知甚么滋味。

黛玉秋水星眸闪了闪,同样暗暗一叹。

众人重又落座听戏,随着时间流逝,原本天香楼因凤姐与贾琏一事,而变得沉闷、低落的氛围,渐渐喧闹、轻快。

事实上,没有人对别人的痛苦能够感同身受。

众人叙话了会儿,元春开口道:“昨个儿,听三妹妹说,二妹妹已定了婚事,不知是怎么说的?”

此言一出,钗黛、探春、湘云、惜春都齐刷刷看向迎春,饶是迎春木讷、迟钝,被如此之多的目光注视着,心头也有些微的羞意蕴生,螓首垂下,低声道:“全凭太太和老爷作主就是了。”

探春凝了凝英丽的眉,清泠如剑鸣的声音就有着几许迟疑,道:“可珩哥哥说那个孙家人,不是个好的。”

元春拉过迎春的藕臂,婉丽眉眼带着关切,柔声道:“二妹妹,有你珩哥哥给你做主。”

贾珩打量着迎春,少女着粉红色小袄,下着豆绿色襦裙,容止安静,道:“此事终究要看二妹妹,如果二妹妹一心听着大太太和大老爷的安排,那我也不好插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元春与藩王结亲,他理由正当,为了阖族利益,不涉夺嫡之争,再加上楚藩是冲他而言,故而他说不行就不行。

但迎春被贾赦许给孙绍祖,他理由的正当性就会被质疑。

当然,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他想让迎春自己来说“不”,否则由他安排,何尝不是逆来顺受?

这时,司棋也拉起迎春另一只胳膊,摇晃着,忙道:“姑娘如不愿意,赶紧告诉大爷才是。”

迎春怯生生看了一眼贾珩,似在举棋不定。

贾珩想了想,觉得还是对这个藏秀于心的少女道明原委、辨明利害,因说道:“此事据我所知,是大老爷收了孙家五千两银子,允诺帮着在兵部候缺儿题升,但未给人办成事,那孙绍祖就想要索回银子,大老爷无法,再加上孙绍祖想要攀附咱们家,这才将主意打到妹妹身上,而这孙绍祖性情暴躁易怒,好色如命,二三年后,妹妹过了门,只怕是要遭受苛虐的。”

元春闻言,心头一惊,倏然色变,道:“竟有此事?”

其他人闻言,无不动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这岂不是说为了银子,将迎春卖给了孙家?

这大老爷能做出?

一想其素来贪鄙财货的性子,合情合理!

许是听贾珩说的骇人,迎春面色微白,凝眸看向贾珩,问道:“珩大哥……是从何而知?”

贾珩道:“你不用管我从何得知,关键是你,如果此事为真,你是否真的要受着大老爷和大太太摆布?”

如果迎春真是软弱到无可救药,那他救一时,不能救一辈子。

迎春心头微震,只觉对面少年一字一顿落在心头,重若千钧,半晌无言。

这位有着“二木头”之称的少女是软弱,但不是傻子,如果明知火炕,还往里跳?

探春解释道:“珩哥哥掌管着锦衣府,想来这些自是一清二楚呢,姐姐你还有什么疑虑的,反正有珩哥哥帮你作主。”

迎春闻言,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不知还有此节缘由,让珩大哥费心了。”

众人闻言,都是微松了一口气。

“珩弟,二妹妹她性子柔和,你若是能替她作主,就替她作主罢。”元春凝了凝秀眉,妍丽玉容上见着柔和,柔声道。

迎着元春期待的目光,贾珩点了点头,道:“此事我与老太太说道说道,我贾家之女,不是什么人都能娶的,总要寻品行端方的年轻俊彦才是。”

哪怕是他,也只能从贾母这边儿使力,其他的也不是不行,而是没有这般轻便。

迎春这会儿心头也有几分羞,道:“多谢珩大哥。”

秦可卿笑道:“这件事儿,夫君处置妥当了就好,薛妹妹,你看再点一出什么戏才好,别只顾着说话了。”

黛玉秋水明眸瞥了一眼宝钗,拿着手帕,抿嘴笑道:“嫂子不知道,宝姐姐可是听得一个字都不落呢。”

“方才听珩大哥所言,就在想里里外外的事,千头万绪。”宝钗轻声说道。

她方才一时出了神,许是盯着看的久了,竟让颦儿疑心了。

而后,众人用着饭菜,听着戏曲,算是为宝钗庆生儿。

贾氏祠堂

正是午后,慵懒日光照耀在松柏上,只是五间正屋连成空旷的厅中,略有几分幽暗和冰冷,供案上的香炉,檀香袅袅而起,一股令人安神定意的意境无声散逸开来。

贾赦跪坐在蒲团上,脸色早已阴沉凝冰。

昨日被贾母罚跪了祠堂,算是严厉警告。

贾赦再不想跪,可也无可奈何。

一来这时候孝道大过天,二来,贾赦怄气贾母偏心,就在祠堂跪着,等贾母唤他。

正自跪着,听到祠堂外急促的脚步声,贾赦徇声望去,抬眸见着一脸倒霉孩子模样的贾琏,心头一怒,低喝道:“谁让你过来的!”

贾琏唤了一声“大老爷”,然后寻了一个蒲团,径直跪下,俊朗面孔上毫无表情。

贾赦:“???”

这是几个意思?

一旁跟着过来的林之孝解释道:“大老爷莫恼,琏二爷犯了错,被族长还有老太太罚跪到祠堂。”

说着,一五一十将经过叙说。

贾赦脸色变幻,再也跪不住,起得身来,朝着贾琏踢了一脚,啐骂道:“混帐东西!”

说着,拂袖而走,分明是觉得丢人,父子同跪,算怎么回事儿?!

贾琏挨了一脚,重又正身,跪在蒲团上不说话。

反正他没错!

想旁人三妻四妾,就连东府珩哥儿,还有一对儿姐妹花笼在身边儿,偏偏他媳妇儿,那般好妒,岂是过日子的长久样子?

问题他现在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不让碰,不能生,不让纳妾,这是过日子的?

不提贾琏心头暗暗怄气,却说贾珩这边儿,在天香楼与诸钗饮宴散去,正是将晚时分,廊檐、梁柱上的灯笼,在两府点得如火龙一样,里里外外,灯火辉煌,绚烂通明。

贾珩则并未送着宝钗前往梨香院,而是来到西厢书房。

刚刚进入书房里厢,贾珩就拉过宝钗的手,从背后轻轻拥住少女,嗅着芬芳发丝,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宝钗白腻脸蛋儿泛起红晕,低声道:“珩大哥,叹气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