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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八章 秦可卿: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鸳鸯屋里,午后时分,日头正毒,屋中因无冰鉴,倒有几分炎热。

贾珩吃了两牙西瓜,真是西瓜,红瓤艳艳,汁液横流,一口下去,只觉透心凉,正要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却见容颜白皙如玉的少女,浅笑盈盈地递过来一方手帕。

一时间,贾珩倒是怔了片刻,嗯,从来都是他给别人手帕。

贾珩接过手帕,擦了擦嘴,看向鸭蛋脸面的少女,轻声说道:「别光看着我吃,你也吃点儿,挺甜的。」

「哎。」鸳鸯轻轻应着,她方才也是一时看入了迷。

拿起西瓜,小口食着,眉眼弯弯已成月牙,脸上的几个小雀斑都见着羞意。

贾珩沉吟说道:「鸳鸯,过几天我去扬州,也要去金陵一趟,你有什么带到金陵的伯父伯母的,我也好送过去。」

其实如果鸳鸯愿意,他倒也愿意带她南下。

「大爷怎么又要走?」鸳鸯那闻言,张白腻如雪的鸭蛋脸面上见着诧异,放下手中的西瓜,语气担忧道:「这才回来没两天。」

「没办法,天生就是劳碌命。」贾珩轻笑说着,凑近前去,道:「别动,帮你擦擦。」说着,拿过手帕轻轻擦了擦鸳鸯唇角的西瓜汁。

鸳鸯玉颊羞红成霞,感受着容颜清隽的少年动作的体贴入微,几是被宠溺的感觉,心底羞喜与甜蜜交织一起。

贾珩放下手帕,近前,轻轻拉着鸳鸯的手,轻声道:「鸳鸯。」

明明相处不多,偏偏这般宠溺,而这恰恰是与人相处之精髓,越是相处日少,越是要特别对待。

其实,在平鸳袭三人中,如论性情,自是平儿温和,袭人精明,鸳鸯爽利,但如论起身高,鸳鸯应该是三人当中最高的,嗯,当然咸宁那种职业选手禁止参赛。

鸳鸯被对面少年温润、喜爱的目光打量的羞不自抑,垂眸说道:「的确有些东西要托大爷带过去,刚才还和袭人说,有段日子没去金陵见过二老了。」

贾珩轻轻拥住鸳鸯,轻声道:「如是想家了,陪我一同去扬州就是,扬州离金陵也不太远,咱两个买上一些礼物去看看二老。」

其实鸳鸯挺可怜,一直伺候贾母,直到鸳鸯娘没了,贾母都没有让鸳鸯前往南边儿奔丧,用袭人母亲去世回去奔丧,贾母说着袭人的一段儿言论,「给主子却讲不起这孝与不孝,若是他还跟我.....」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解释,不放鸳鸯回去奔亲生父母之丧,都是不合情理的。

「大爷去办正事儿,怎么好带着我?」鸳鸯闻言,芳心欢喜,扬起清丽脱俗的脸蛋儿,贝齿咬了咬下唇,秀气眉眼中见着惊讶。

却是没有想着带着她去扬州。

「你素来是个贴心的,带着你服侍,路上不知省了我多少心力。」贾珩温声说着,旋即,轻轻抚过鸳鸯的脸蛋儿,轻轻抚着少女耳际的一缕打着卷儿的秀发,道:「再说,你有多少年没回去了,人常言,子欲养而亲不待,也回去看看,如是我说,让二老接过来在京中做事,来回看顾也还便宜一些。」

鸳鸯闻言,心头涌起阵阵暖流,听着少年的话,心底一时间有些意动,轻叹道:「老太太现在离不得我。」

因为太过能干,导致贾母须臾之间离不得,甚至李纨、凤姐都多次这般说。

贾珩拉过鸳鸯的手,看向犹疑不决的少女,笑道:「我去和老太太说,因为还有林妹妹那边儿要去一趟扬州和林姑父团聚,再去姑苏祭拜一下姑母,你这个老太太房里的人,顺便走一趟正合适不过了,咱们一同去看看二老。」

其实稍微冷酷一些想,贾母可能不仅仅不考虑鸳鸯的感受,也不太注重黛玉的情感需求。

当然鸳鸯是下

人,但伺候这么久,哪怕是一条猫狗....

至于黛玉,感觉是宝玉的爱屋及乌,或者说宝玉的感受才是贾母第一注重的,不用举例,原著俯拾皆是。

而这种情感解剖,在具备「维德式极端理智」的冷峻、犀利之美的同时,往往有着血淋淋的残酷。

鸳鸯点了点头,目光失神,怔怔看向那少年,一时间,鼻头发酸,只觉甜蜜、感动又有些不真实。

这般一个好的人,怎么就让她遇上了呢?

贾珩轻轻刮了刮鸳鸯的高鼻梁,在少女嗔视的目光中,轻轻凑近脸颊。两个人亲昵了好一会儿,贾珩自是得了机会去堆着雪人。

对于暖冬无雪的担忧明显有些多余,尽管去年没有大寒大雪,但因为小冰河气候的影响,雹子倒也不小。

「晌午了,你也躺着歇会儿,我也该走了。」贾珩对已是羞得一张鸭蛋脸面脸颊,酡红如桃蕊,酥软倒在自家怀里的鸳鸯附耳说道。

鸳鸯闻言,睁开水润莹光的眼眸,秀眉之下,目光定定地看向少年,心底生出丝丝缕缕的甜蜜,而目光深处见着几丝不可觉察的依恋,轻声说道:「珩大爷去吧。」

两人之间别后匆匆,如是一同陪他南下,或许能够多一些相处时间吧?

待将贾珩送出厢房,鸳鸯刚在炕上坐定,整理好衣襟,轻轻抚着在身前油光明亮的辫子,略有几个小雀斑的鸭蛋脸面上,见着几分出神。

就在这时,袭人从外间挑动珠帘进来,少女肌肤莹润的玫红脸蛋儿上笑意流波,问道:「珩大爷走了?」

鸳鸯回转神思,道:「已经走了,你先坐着,我收拾收拾东西。」说着来到几案上,收拾着瓜皮。

袭人在一旁的炕几上落座下来,看着忙碌不停的鸳鸯,感慨说道:「姐姐真是个有福气的。」

说着,目光不由失神,当初她与鸳鸯姐姐都在老太太屋里,后来她想方设法去了宝二爷房里,本以为是个好去处,不想历经种种,反而成了孤魂野鬼一样,两头不靠。

大姑娘一心想着当出家尼姑,宝二爷那边儿,好马不吃回头草,不好再回去了。

「天下的事儿,未必都遂心如意的,倒也不能乐过头了去。」鸳鸯收拾干净桌上的东西,随口说着,似是很矜持,但弯弯细眉下的明眸却见着欣喜流溢。

袭人听着鸳鸯的话,娇媚如桃蕊的笑容凝了凝,分明被这番「凡尔赛」的言论,说的心思复杂莫名,近前,笑着捉怪说道:「姐姐这话说的也太招人恨了一些,让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可怎么活?」

鸳鸯笑了一阵,拉过袭人的手,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轻笑说道:「刚才我和他提起你的事儿,他说和琏二奶奶说说,让你去照顾林姑娘,等三二年后,再许你一个好归宿。」

袭人闻言,先是一喜,旋即,精明眉眼中现出思索,喃喃说道:「照顾林姑娘?」

鸳鸯低声道:「大爷要出一趟远门,林姑娘可能也要去,许是见着上次你随着云姑娘和三姑娘出去,是个体贴得用的,就让你照顾林姑娘,对了,你和大姑娘都去了哪儿玩着?」

这些话贾珩自是没有说,但鸳鸯作为贾母的小秘书,情商甚高,这等慰贴的话,亲近而自然,而且还借机套着袭人的话,打探着情郎在外的情形,或者说对随贾珩一同南下的某种憧憬。

「那我去伺候林姑娘也好。」袭人心头暗松了一口气,少顷,暂且压下对那「好归宿」的纠结,笑意盈盈地回着鸳鸯的话,道:「姐姐说上次呀,去了洛阳,开封,云姑娘贪玩,闹着大爷去了不少地方游玩,什么老君山,白马寺,还有什么石窟,开封那边儿也有不少名胜,珩大爷都陪着云姑娘还有三姑娘去了,我倒也跟着瞧了

不少景,对了,还有公主、郡主两个,就是上次咱们府上来过的两位贵人,姐姐也是见过的吧?」

先前也算是见过了大世面,公主、郡主都见到了。

可以说,正因如此,少女心底隐隐藏着一股不甘,凭什么同样都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鸳鸯姐姐就能成为贾族族长的姨娘,而自己只能在将来随意配了小子。

这就是为什么长期游走在权贵身旁的掮客,总以为自己成了圈子的一员,或是某些外围,自诩见识了猛虎,再也看不上鬣狗。

但这些人忘了,猛虎只吃新鲜的生食,唯有鬣狗才是不嫌蛆蝇横生的食腐动物。

鸳鸯听着袭人的描绘,白腻如雪的鸭蛋脸面,正自出神,闻听此言,点了点头,俏声道:「先前是见过好几回,看着也是温柔和气,知书达理的。」

袭人柔声说道:「后来大爷忙着官面的事儿,河南那边儿一直下雨,倒也没再玩着了,不过后来去了徐州,在船上见了不少景致。」

说着,自顾自笑了起来。

但当初去了洛阳不少名胜古迹,甚至还陪着两位公主去了行宫的后花园赏玩夏景,在湖上划船,那般无忧无虑的快乐,真希望一辈子....

念及此处,袭人抿了抿唇,原本精明伶俐的眉眼之间,已见着几分怅然若失。

鸳鸯从袭人描摹的那副场景中回转神思,道:「那也挺好的,他是这么说的,我原本是想劝着他,让你去服侍他的。」

说着,就将一双笑意莹润的眸子,看向袭人,留意着袭人眉眼间神色变化,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这点儿观察能力还是有着。

袭人果然眉眼难掩一丝喜色流溢,但口中却道:「鸳鸯姐姐,我何时有那般奢想,再说,大爷_..他也定是断断不应的。」

鸳鸯笑了笑,只是看着袭人,也不言语,倒是让袭人心思莫名,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

之后,贾珩也没有再去黛玉那边儿,决定给自己的......心情好好放个假,回来之后,游走花丛,身心俱疲好伐?

返回家中准备看看锦衣府搜集的盐商资料,一来为南下做着准备,二来也为备战做着准备。

来到花厅,却见秦可卿、尤二姐、尤三姐,桃红柳绿,莺莺燕燕围拢着一桌,此外还有一个宝钗,四人正在摸着麻将,贾珩见此,目光凝了凝,心头生出一股安宁,现在好似全明星阵容。

见着贾珩回来,众人都是抬眸看向那少年。「夫君,回来了?」秦可卿盈盈起身,柔声问道。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容色华艳,一袭丹红衣裙的自家妻子,落座下来,轻声道:「你让人去岳丈家送送信了吗?」

「没呢,吃饭之后,念叨着和她们玩着麻将,玩着玩着倒是有些忘了。」秦可卿神色恍然,嫣然一笑,柔声道。

夫君这又是从哪回来的?这蟒服身上的熏香味道,又是比之寻常大为不同,这是闻都闻没过的品种。

薛妹妹身上冷香丸气味,她都知道,而她身上的熏香,薛妹妹也记下了,还有尤二姐、尤三姐,晴雯都差不多记下了。

所以,这又是哪一个?

事实上,女子的嗅觉都很是灵敏,尤其是对不属于己的香气感知更为敏锐。

贾珩将到嘴的「那就少玩点儿麻将」给咽回去,看着丽人似笑非笑的眉眼,温声说道:「那我等会儿打发人去送信,明天也让鲸卿一同过去。」

几个正打着麻将的莺莺燕燕,早已停了玩麻将,眉目含笑,眼波盈盈地看着两口子说话。

秦可卿笑了笑,轻声说道:「夫君不用重复送了,我这会儿想起来了,吃饭时候已着人送过信了,

原是想着夫君还有别的事儿羁绊着,不定是明个儿去不成呢,还犹豫着是不是要提前知会一声。」

贾珩目光温煦,轻声说道:「这两天都念叨着这件事儿,回来这般久,没和岳父见过面了,只是刚刚回来,几个衙门的公务搅合在一起,忙了一些。」

明明打发了人去,偏偏说忘了,还有,夫君还有别的事儿羁绊,是别的事儿,还是别的人?

这些女人说话,已经开始弯弯绕起来,就和宝钗的「你们通今博古,才知道负荆请罪,我不知道什么叫负荆请罪"一般。

见着两口子话里有话,正在拿着麻将的几人,知道底细的尤三姐已是掩嘴轻笑,而宝钗水润杏眸中也见着几分有趣。

所以,究竟几个衙门呀?

贾珩看了一眼几人,轻声道:「可卿,你们先玩着麻将,我去书房看看簿册。」待贾珩离去,尤三姐眸光闪了闪,轻声问道:「姐姐,大爷他?」

宝钗也将梨蕊雪腻的脸蛋儿,担忧地看向容色绝艳的丽人。

秦可卿坐在绣墩上,拿起一张麻将,似嗔似恼道:「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咱们玩着麻将,不管他。」

夫君虽然.....但依然是将她放在紧要位置的。

.....

渭南县,恭陵

四周林木遮蔽的青砖瓦房中,藤椅上,一个身形微胖的老者坐在藤椅上,正在翻阅着书,目光不时现出思索。

忠顺王自削爵之后,就在陵寝中放,因为齐郡王陈澄平常予以照顾,而楚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一位上了岁数的亲王,也没人真的让其去做苦役搬运土木。

于是忠顺王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少走十年弯路。

而近半年的圈禁生涯,又不用劳作,吃饱睡,睡饱吃,忠顺王的体型甚至还胖了许多。

齐王拿着一壶酒,晃动着一身肥肉,几乎是螃蟹横行般走进草棚,看向那布衣老者,唤了一声道:「伯父。」

因为忠顺王被削了爵以后,废为庶人,自然不能像以前那般称呼。

「大侄子,过来了?」忠顺王放下手中的书本,问道:「大侄子,这次又是带的什么酒?」

或许从昔日位高权重的国家宗藩,执掌内务府的天子长兄,落到如今阶下之囚的心态落差,酒水能够起到自我麻醉的效果,忠顺王最近偏爱品尝地方各地的酒,似在落寞的夜间,于半醉半醒时忘却苦涩。

「这次是江南的绿蚁酒。」齐郡王笑了笑,然后唤着身后的小厮提着食盒,摆着酒菜。

旋即,亲自提起酒壶给对面的忠顺王斟酒,伴随着「哗啦啦」酒浆的流淌声音响起,一股清冽酒香氤氲逸散开来。

忠顺王正要举起酒盅,忽而听到齐郡王陈澄说道:「伯父可知道那贾珩小儿回京了,父皇又升了他一等伯。」

忠顺王手中酒盅一顿,原本平静祥和的面容上,现出丝丝戾气,冷声说道:「小儿最近又为何晋爵,岂能这般任情喜怒,滥赏无功?」

皇陵之内都是忙碌的工匠,消息闭塞,除却知道贾珩上次在河南平乱成功,受封永宁伯后,忠顺王当天气的一宿没有睡好。

齐郡王叹了一口气,道:「伯父莫恼,现在那小儿刚刚立了功劳,气焰正盛,现在父皇待他倒像亲儿子一般,红的发紫,小侄和楚王都盖了过去。」

「先前不是封爵伯爵,现在又给着爵位,是何道理?」忠顺王沉声道。

齐郡王沉声道:「这次说是在河南和淮扬两地治河劳苦功高,父皇说武勋不好封赏文职,所以就晋爵至一等,算是酬功。」

忠顺王目光阴沉片刻,森然道:「这般年纪轻轻,就已是一等伯,

以后死期不远。」齐郡王诧异了下,放下酒盅,道:「伯父此言何意?」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忠顺王苍老面容上见着思索,冷声说道:「老夫倒是恨不得他赶紧封侯,最好不到二十都封了郡王,然后封无可封,赏无可赏,那时候就是抄家灭门之祸。」

现在的忠顺王就像躺平绝望之后的加速党,恨不得一脚油门踩到底,立刻要看烟花,要看天下大乱,立刻要看血流成河。

齐郡王沉吟片刻,肥肉挤在一起的绿豆小眼闪烁着精光,大抵想说伯父,这么一说,那小儿再耀武扬威五十年,然后寿终正寝,死不瞑目?

齐郡王道:「伯父,不能坐视小儿势大,好在,听说现在文臣都恨极了他,现在他只差一场败仗,只要在东虏战事上吃了败仗,那时,朝廷再无他立足之地。」

忠顺王点了点头,目中寒芒闪烁,道:「但愿如此。」

以宫里那位的薄凉,真的吃了败仗,他的今天就是小儿的明天,不,小儿的明天会更加凄惨!

就在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