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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七章 悉数革职拿问,打入诏狱!

甄宅,贤正堂

迎着甄家一众择人欲噬的目光,厅堂中的气氛恍若冰冷、僵硬到了极点。

周围侍奉的丫鬟、下人也都大气不敢出。

但方旷不愧是名传江南的金陵六骏,面不改色道“世伯,我这也是折中之法,不忍辜负了贵府一番美意,想来这两天的风声,世伯也听到了,圣上降罪的圣旨快要到金陵,贵府三姑娘早一些过门,也能逃脱此劫不是。”

甄家虽有两女嫁给王府,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能不被甄家一桉牵连已是侥天之幸,还想伸手捞着甄家?

至于甄兰,再做他的正妻就有些不合适了。

否则,一犯官之女,实在是有辱门楣,只怕方家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都觉得耻辱。

其实,这也是世人普遍的看法。

犯官卷属,如楚王妃不被休弃,已是天家皇恩浩荡,念着为天家添丁进口的情面之上,而甄雪可以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但其它如没有嫁出去的甄兰,按制都要列上名单听候朝廷发落,由天子或施恩或降罪。

其实,楚王妃甄晴真的没有想象中那般地位尊崇,如果是太子妃,可能还会给娘家人几分颜面。

甄应嘉面色阴沉如铁,冷声说道“由妻改妾,实属背信弃义之举,方家说来也是江南名宦,诗书礼仪之家,如何能做下此等无耻事来?”

方尧春眉头紧皱,面色怫然不悦,出言道“甄兄,这话言重了吧。”

甄轩则在一旁忿然道“你方家也为诗书礼仪之家,你方大人更为江南士林表率,焉能做下此等反复无常的无耻之事来。”

“无耻?这话老朽诚不敢苟同。”方尧春脸色也刷地阴沉下来,苍声道“去岁中秋,犬子不过是陪着几个同年前往望园参加中秋诗会,原无心定什么亲事,可也不知怎么就被人欺犬子年幼,以长辈名义将贵府三姑娘许给了犬子。”

此事,其实说来是甄轩的自作主张,也有看上了方家的士林名声,再加上周围一起哄,后来方家也觉得甄家门第不错,这才顺水推舟。

这个层次的婚姻,原就是资源互换。

方尧春说着,苍老、浑浊的目光逼视着甄轩,质问道“后来,老朽实在不想伤了两家情谊,传出去让外人笑话,这才在媒人的劝说下,带着犬子登门提亲,定下这门亲事,至今刚满一年,婚书墨迹未干,但老朽的心也有不甘!”

提起此事,这位方祭酒心头也有气,当初他本来就没有攀附江南甄家的心思,结果自家孩子不知怎么的,就被这江南甄家愚弄。

现在果然,甄家这等宫仆之家,势不能久,眼看即将成为犯官之臣,天子嫌恶,这岂不是误了旷儿?

“我甄家女岂会做妾室?”甄应嘉面色阴沉,冷喝道。

这时,方尧春皱了皱眉,已经撕破了脸,索性冷笑意一声道“老朽怎么听说贵府甄四姑娘到了永宁伯那里?而那永宁伯明明已有正妻,不是做着妾室,又是做什么?既能做贾家之妾,我方家之妾就做不得?”

当面打脸!

同样是嫡女,能给那粗鄙武夫做着妾室,到了方家反而扭扭捏捏起来,其可怪也欤?

如果不是旷儿似乎对那甄家三姑娘还有几分欣赏,一封婚书退掉婚事,也少了这般波折。

甄轩闻言,面色微窘,一时语塞。

方旷闻言,面色顿了顿。

他并不觉得委屈了甄兰,等发送教坊司,妾室也做不了。

至于楚王?现在只怕楚王都自身难保,听一位好友说,这圣上一查甄家,不定又查出什么骇人之事,说不得楚王也吃了挂落。

他不能被甄家毁了。

既然话赶话提到了贾珩,方尧春心头难免生出一股忌惮,说道“甄兄,老朽其实也是迫不得已,旷儿他大好的前途,总不能因婚事耽搁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弦更张,如是不愿为妾,此门婚事就此做罢。”

什么妾室,这甄家沾都不能沾。

甄轩脸色阴沉似水,目光投向方尧春,心头的怒火已经要将理智燃烧。

此刻隔着一墙的后堂,闻听方家来人,隔着珠帘和屏风倾听的甄兰,如遭雷殛,一张瓜子脸苍白如纸,丹凤眼清芒闪烁,隐有晶莹涌动,心头屈辱倍加。

一旁的丫鬟小莲担忧地看向甄兰,低声道“小姐。”

甄兰已经死死攥紧了粉拳,指甲刺破掌心,痛犹不觉,冰冷明眸厉色涌动,穿过不远处的珠帘看向那方旷。

退婚?改妻为妾,她甄兰竟落得这步田地?

方家如此欺辱于她,她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心念及此,心头涌起一股戾气,打定主意,向着厅堂而去。

“父亲!”

甄兰举步而入,目光也不看方旷以及方尧春父子,先是朝着甄轩盈盈行了一礼,然后向甄应嘉以及甄韶行礼,道“大伯,二伯。”

此刻,厅堂中甄应嘉、甄韶、甄轩三人面色都微微一变,看向那少女。

此言一出,甄轩眉头皱了皱,道“兰儿,你怎么出来了。”

甄应嘉面色顿了顿,看向少女,目中现出疼惜,终究叹了一口气,将到嘴的斥退之言咽了回去。

而方旷也转过脸来,凝眸看向容颜清丽如雪,明眸皓齿,下巴略有几分尖的少女。

这在相书上所言,刻薄乖戾,这个面相不是旺夫之相。

方旷眉头皱了皱,轻声说道“兰小姐。”

甄兰冷冷地看了一眼方旷,道“父亲,先前与方家的婚书作废,我甄家虎女岂能嫁方家犬子,女儿不嫁方家,原是他方家不配!”

此言一出,甄应嘉面色微变,甄轩目现惊异。

甄韶拍了拍身旁的小几几桉,高声道“兰儿说的好!原是方家不配!”

此言一出,方尧春脸色黑如锅底,太阳穴因为愤怒都在微微跳动。

而方旷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向那眉眼明丽,顾盼神飞的少女。

他方家不配?

甄兰略有几分狭长的眸子,冷厉地盯着方旷,心头涌起阵阵戾气。

方家,你们会后悔的!

方尧春此刻起得身来,拂袖说道“既然甄家愿意退婚,那这次亲事就此做罢!”

这时,方旷对上那双宛如利剑目光,察觉到那妙目中丛生的戾气,心头忽而一突。

不知为何,心头忽而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时,方尧春道“旷儿,还愣着做什么,将婚书给甄家。”

这次他自觉斯文扫地,这甄家将败之相,有什么底气还如此狂傲跋扈?

怪不得,邸报上的奏疏所言,“甄家家风败坏,子弟骄横跋扈。”

一个女娃娃都这般骄横无礼,这岂是良配?

而且还生的这般刻薄、乖戾的面相,绝不然是什么正妻良配!

方旷此刻沉默这边从衣袖中递将过去,年轻俊朗的面容上见着几分犹豫,嘴唇翕动,欲言又止说道“三小姐……”

毕竟先前写了一些书信,双方对彼此情况也算有所了解。

这时,甄兰的丫鬟小莲从方旷手中取将过来,脆生生道“小姐,给。”

这时,甄兰拿过婚书,烫金色的红纸在掌中却嫣红刺目,似在嘲笑她。

“刺啦!

!”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甄兰将婚书三下两下撕碎,如雪花一般弃掷于地,恨恨道“是我甄家瞧不上你们这等人,从此以后,方甄两家再无瓜葛!”

方尧春见此,目光幽幽地看向那少女,喝道“好一个刁蛮、泼辣的甄三小姐。”

以他的身份,原不好与一个女娃娃多做争执,故而方才不予理睬,但不想这女娃娃如此狂妄!

他就不信,传扬出去,哪里还有人去娶这样蛮横、泼辣的少女?

或许都不用娶了,南京礼部教坊司送到秦淮河,一双玉臂万人枕!

“旷儿,我们走。”方尧春脸色阴沉,拉着已是为甄兰撕着婚书而愣在原地的方旷,然后出了厅堂。

而甄应嘉这会儿坐在椅子上,面色复杂地看向那少女。

因为刚才事发突然,甚至都没有来的及阻止。

“兰儿。”甄轩叹了一口气,看向眼圈发红,眉眼含煞,一副恨意难消的自家女儿,也不忍见责,道“今日这事儿就这样吧,回去吧。”

甄兰盈盈福了一礼,原本蓄着眼泪的眼眶,也留下一滴清泪,旋即准备离开正堂。

而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个仆人慌慌张张的声音,道“老爷,宫中传旨天使来了。”

这几天金陵城中的风声也传至了仆人耳边,这时候的圣旨,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的确如此,经过一段时间的赶路,从京中南下金陵的圣旨,由大明宫内侍省的一位中年都事太监,在内卫的护送下,终于来到金陵,来到了甄府门前。

而刚刚走到廊檐之下的方家父子二人以及仆从,见此,倒也没有急着走,看向仪门方向。

方尧春道“旷儿,宦海行舟,需得如履薄冰,一个不慎就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甄家完了。”

方旷面色灰败,点了点头,将心头方才那愤恨的血红童孔,渐渐抛之脑后。

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女子罢了,现在甄家倒台,她再无起势之机。

这终究还是男人的世道!

“让人唤着璘儿还有珏儿,一同前去接旨。”厅堂之中,甄应嘉面色变了变,心头凛然,口中吩咐着,当先领着甄韶、甄轩等人,快步向仪门迎去。

而与此同时,后院的甄晴、甄雪以及甄应嘉的夫人甘氏、甄韶的夫人孙氏,甄轩的夫人许氏,甄铸的夫人王氏,也听到了消息。

孙氏保养的白净的面皮上见着惶惧之色,看向甘氏,问道“嫂子,这……这是问罪的圣旨?”

甘氏脸色苍白,手足冰凉,叹道“不想还是有着这一遭儿。”

一旁甄珏的媳妇儿张氏,目光急切地看向甄晴,说道“王妃,你想想办法啊,还有王爷,向宫里求求情才是啊。”

迎着众人目光注视,甄晴摇了摇头,声音不见往日娇媚,低沉道“圣旨既下,为时已晚了。”

纵然早已预想到这一天的到来,并且经贾珩的不停“打压”,已让丽人对解救甄家被抄没有那般执念,但看到府中众人惊慌失措的一幕,仍是心绪低落。

这毕竟是生活十几年的地方……

“这怎么就晚了?”甄轩的媳妇儿许氏忍不住开口说道“让王爷想想法子,我们是皇亲,哪怕是议亲,也不该都会怪罪才是。”

其他的几个妾室闻言,顿时七嘴八舌说着。

甄晴晶莹玉容宛覆霜色,丹唇被贝齿咬着发白,旋即,低声说道“王爷这两天也没少想着法子,拜访着一些人上疏求情。”

楚王已经在两天前搬离了甄家,既是避祸,也是避嫌。

但此事却如一根刺般横亘在甄晴心底。

这时,甄璘的媳妇儿低声说道“溪儿不是在永宁伯的宁国府上,能不能让宁国府向宫里求求情?”

甄晴默然片刻,清冽凤眸中失神片刻,低声道“永宁伯去了江南大营,这几天忙着军务。”

那个混蛋先前的态度一直很明确,谁的孩子谁来抱。

甄韶的一个姨太太眉头紧皱,道“这怎么能这样呀,我们几辈子的老亲,他现在正得宠,让他给宫里求求情,又不费什么劲,这怎么还能躲起来了?”

甄韶以及甄轩的几个妾室开口附和说道。

“这还是一家人呢,怎么临事都指望不上。”

听着周围莺莺燕燕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知是说贾珩还是在说楚王,甄晴玉容凝滞,心头一时烦躁莫名,对着一群年轻的妾室女子,娇斥道“住口!这个时候,还吵吵闹闹?还嫌不够乱?”

毕竟是王妃,身份地位尊崇无比,这般一呵斥,几个聒噪嘴碎的年轻妾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甄韶的那个姨太太,脸色微变,目光看向甄晴,多少有些畏惧,但被晚辈训斥多少也觉得丢脸,囔囔道“现在正是想法子共度难关的时候,王妃向来主意正,有本事,可得拿个主意才是。”

有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甘氏目光眺望着前院方向,心头正自焦虑莫名,见此,打了个圆场说道“这是宫里的旨意,别人也说不上话的。”

一旁的水歆扬起瓷娃娃的小脸,低声道“娘亲,怎么提起干爹了?”

甄雪伸手搂着自家女儿,秀雅端丽的玉容上也蒙上一层担忧之色,道“歆歆,等下午送你去干爹府上,好不好。”

这毕竟是自己娘家,虽然这两天已经担忧了不知多少回,但也没个解决法子。

另外一边儿,甄宝玉如中秋满月的脸盘上见着茫然,问着甄雪道“二姐姐,这几天下人们传着宫里要降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甄雪看向甄宝玉,柔声道“宝玉,家中遭了祸事了,等会儿你跟着娘亲,别往哪里去。”

而就在众人担心的空暇,一个嬷嬷跑将过来,带着哭腔道“大太太,二太太,王妃,圣旨说要将大老爷、二老爷他们都下狱问罪,还有璘三爷,珏四爷,都要一体拿问呢。”

周围脸色各异,小声都囔的一众女卷,闻言,都是花容失色,噤若寒蝉。

甄晴闻言,脸色如冰,看向不远处的甘氏,道“母亲,我去看看。”

这时,北静王妃甄雪也开口道“姐姐,我随你一同去。”

此刻前院之中,已是一片兵荒马乱,内监居中而站,周遭都是锦袍华服的内卫,大约有几十人,从大门一直列到仪门,捉刀而立,面色冷然,无形中将一股煞气铺染开来。

前来传旨的中官姓葛,身形微胖,脸色阴沉,不苟言笑起来明显有些凶,此人是内侍省的一位管事太监,而旨意说着一体拿问,但并未就地拘那拿。

葛太监将明黄绢帛递送过去,说道“甄应嘉,接旨吧。”

甄应嘉此刻面如死灰,而那传旨的内监方才念着由内阁拟定的圣旨,其中对甄家的训斥以及问罪六条,恍若一盆冷水在冬日将庭院中跪下听旨的甄家族人浇了个透心凉。

只最终听到了严厉的处置之语。

“着犯官甄应嘉、甄韶、甄铸等悉数革职拿问,族中男丁一体打入诏狱,鞠问其罪,女卷监押宅邸候审,家财查抄入官……”

其实,这已是考量到楚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