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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一章 唯有敢战,才能止战!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半个多月过去,广州府城前的宽阔官道上,烟尘四起,马蹄声乱。犲

一队队缇骑策马奔腾在官道上,渐渐抵近城门,在北城门楼上持刀守卫的兵卒,扶着垛口,眺望着那红翎缇骑身影,面色倏变,连忙神色匆匆下了城门楼,前往城中的广东巡抚衙门以及知府衙门禀告。

因为贾珩先一步就以行文广州相关衙门,城中官员这两天掐算着日程,特意叮嘱城门楼守城校尉,注意观察着北面的动静。

“唏律律~~”

伴随着马匹降下速度的声音,贾珩勒着军马缰绳,打量着来来往往穿着布衣,推着独轮车的广州府本地百姓,这时候的官道还是土路,天晴之时,灰尘四起,视线灰蒙蒙的,不过目之所及都是青碧惹目的田野,让人心旷神怡。

这时代的广东部分地区,已经得到了开发,而同属岭南的广西仍是荒凉偏僻,许多地方方圆十里皆无人烟,故而常作为犯人的流放之地。

高大巍峨的城池沐风栉雨,横幅条石上用楷书书着广州府,正是半晌午时分,三五成群推着独轮小车的广州府百姓,向着城中行去,偶尔可见着一些红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乘着满载货物的马车向着城中行去。

“广州有着不少洋商流连。”陈潇见贾珩目光投落在红夷人身上,脸上现出好奇,目光闪了闪,轻声说道。犲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少女,问道:“潇潇之前来过这里?”

那天在金陵府城,潇潇下厨倒是得了一众军将的称赞。

“嗯,早些年来过一次。”陈潇玉容微顿,清声道。

“都督。”锦衣百户李述提着缰绳上前,沉声说道:“都督是前往广州千户所?还是前往驿馆下榻?”

“去千户所吧。”贾珩想了想,说道。

毕竟是锦衣府自己的衙门,居住其间也更为便利一些。

他这次南下除带了两百缇骑随行,并未再领着其他骑卒。犲

而在身后大队缇骑的陪同下,卷甲而入广州城,刚刚到城南的一座不起眼的官衙,千户焦可领着锦衣府千户所的副千户、百户等锦衣将校,开了中门相迎,将贾珩迎入锦衣府官衙。

刚刚踏上廊檐,忽而街道上传来一阵嚷嚷声,就见得一顶轿子,在腰间握着腰刀的差役簇拥下来到近前,在青石板路上落下轿子,从中走出一个头戴黑色乌纱,身穿绯色官袍的官员。

一见贾珩,广州知府石树亮脸上顿时现出笑意,领着几个幕僚和书吏,快步而来,拿着手帕擦着额头的汗,然后拱手道:“下官广州知府石树亮,见过永宁伯。”

贾珩打量着石树亮,问道:“石知府,怎么不见周抚台?”

在陈汉的历史上,广东一地在太宗年间,因沿海剿灭残明势力设过两广总督,不久旋即撤去。

而此刻广东最高的文官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广东巡抚周造,驻节广州城,辟署办公,监察广东布按都三司官员,兼理粮饷。

除广东都司之外,还有统领水师的粤海将军,而粤海将军邬焘的邬家与贾家交情匪浅,早年受过荣国公的恩惠。犲

在红楼梦原著中,邬家送了贾家一架珍贵的玻璃围屏,足见两家为世交。

此外,广东布政司当中有一位唤作刘孝远的参政,则是林如海的好友,而贾珩身上正带了一封林如海给刘孝远的书信。

石树亮陪着笑说道:“永宁伯见谅,中丞大人这两天去连州公干去了。”

贾珩闻言,诧异问道:“这么巧?”

他觉得这广东巡抚周造像是故意躲出去一般。

“下官已经派人知会了藩司的几位大人,永宁伯还请稍安勿躁。”石树亮不敢接话,只是轻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笑了笑道:“石府台,此间并非说话之所,先到衙门喝杯茶,再慢慢叙说如何?”犲

十月的广东,天气还有些炎热难当,这位广州府知府额头以及鬓角都是黄豆大小的汗珠,而贾珩站了一会儿,身上同样闷热。

“永宁伯,请。”石树亮伸手相邀道。

说话间,在一众锦衣缇骑的簇拥下,贾珩步入锦衣府广州千户所,双方分宾主落座。

贾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冷眸看向石树亮,问道:“石府台想必也看过公文了,本官这次的来意,一来考察粤海防务,二来专务濠镜租约,朝廷对此事十分关注。”

石树亮笑了笑,当着贾珩这位军机重臣的面,似有些拘谨,说道:“永宁伯,未知朝廷对濠镜租约怎么看?”

贾珩放下茶盅,道:“自太宗朝始,红夷以租约通商为名,盘踞濠镜数十载,自上一次租约已有十五年,是续是断,当有说法,但红夷在濠镜是否安分,本官还要听听广州地方官员的意见。”

石树亮闻言,斟酌着言辞,说道:“永宁伯,下官以为,朝廷如要收回濠镜,还是需慎重为要,濠镜之地的红夷,以舟船水师纵横海域,这些年也从国内来了不少夷人,借居其上,反观我汉民人口大为减少,濠镜之地俨然国中之国。”犲

贾珩问道:“广东方面这些年,可有向红夷提及租约一事?或者收复濠镜,驱逐红夷?”

石树亮闻言,面现苦涩,说道:“红夷盘踞相关地域有数十年之久,朝廷想收复,只怕要打一仗,此事……”

本来想说兹事体大,需要朝中重臣共议,忽而猛然明悟过来,眼前之人就是当朝军机枢臣。

“此事不知朝廷是如何主张?”石树亮壮着胆子问道。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朝廷方面也在研讨濠镜红夷对我大汉的态度以及续约之必要,但也要料到如果不能续约,以广州操海水师之战力,一旦朝廷与濠镜的红夷官员发生冲突,广东水师能否打赢这场水仗?”

唯有敢战,才能止战。

石树亮闻言,心头一突,额头渗出的汗水沿着脸颊流淌,连忙拿着手帕想擦又不敢擦,迟疑道:“兹事体大,下官不谙细情,永宁伯是否和周大人以及吴指挥使还有邬将军共议此事?下官委实不敢妄言。”犲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那等广东巡抚、都指挥使和粤海将军到来,再议此事不迟。”

想了想,看向一旁的锦衣千户所千户焦可,这是一个身形魁梧,国子脸的中年汉子,此刻站在不远处捉刀而立,道:“将广东府卫舟船、水师兵员战卒的细情整理成册,本官等会儿亲自查阅。”

焦可连忙抱拳道:“是,都督。”

石树亮听着二人叙话,心头微微一惊。

几人说话的空挡,忽从庭院外大步而来一锦衣府卫,开口道:“都督,藩司衙门的布政使苗大人,参政刘大人,臬司衙门的吕大人,广东都指挥使方大人,过来求见都督。”

如果贾珩仅为锦衣都督,或者只是寻常武勋,这些文臣显然不会成群结队匆匆而来,但这是一位加封了太子太保官衔的军机大臣,哪怕在文官序列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更不用说,又是天子身旁的近臣。犲

少顷,广东布政使苗瑞、参政刘孝远、按察使吕宪、都指挥使方峻,四位绯袍官员来到庭院,待瞧见廊檐下立身的蟒服少年,快行几步,拱手见礼道:“下官见过永宁伯。”

贾珩拱手还了一礼,唤道:“诸位大人来的正好,进官厅叙话。”

一众官员与贾珩寒暄着,纷纷落座,众人都是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道:“诸位大人,本官来意方才与石大人叙说过了,除却巡视海防,也要前往濠镜公干,诸位大人都是广州当地官员,对濠镜之地的情形想来知之甚深,最近几天,还望积极建言,如与朝廷大计有所裨益,本官必然向圣上上疏,为诸位大人请旨嘉奖。”

“不敢,不敢。”一众广东官员纷纷客气说着,心头微微一动。

这时,石树亮笑了笑道:“诸位大人,天色也不早了,看着都晌午时分,不如一同用上午饭,再说其他?”

在一众官员中,就属这位广州知府品阶最低,自是由其张罗着接待贾珩的事宜。犲

说着,看向贾珩,笑着相邀道:“永宁伯,下官在城中最大的酒楼水云轩设了薄宴,还请诸位大人过去一叙。”

众人说话间,前往水云轩酒楼。

二楼,包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时,广东布政使苗瑞放下酒盅,问道:“永宁伯,恕下官愚钝,如今濠镜方面的红夷总督,行文广州衙门,要求续签太宗年间的租约,下官等不知如何议处,上疏几次,朝廷阁部军机,皆无所应,未知京中是何用意?”

贾珩道:“京中诸位大臣目前还在商议此事,而本官所来,正是奉皇命考察此事。”

说着,看向不远处的都指挥使方峻,这是一个年过五十,头发灰白的老将,喝了两杯酒,须发皆张,脸膛红扑扑的,分明有些上脸。

“方都指挥使,如今红夷身在濠镜,拥兵多少,手下舟船多少艘?”贾珩沉声问道。犲

方峻面色凝重,低声说道:“红夷水师大约有两千多人,船只倒是不多,但多是海船,而火器则远胜我广东水师。”

贾珩道:“红夷之人,远道而来,火器竟比我水师还要强横?”

方峻心头微动,试探问道:“大人,朝廷是要与彼等红夷开战吗?”

贾珩沉吟道:“开战之事,非同小可,而是广东方面面对红夷势大,不得不有所准备,最近东虏南下,意欲联络海寇,袭扰我闽粤、江浙等府县,广东方面当有所戒备。”

说着,看向广东都指挥使方峻,问道:“方指挥使,广东方面不论水师、步卒都应加紧操练才是。”

方峻道:“下官遵命,只是水师作训向来由粤海将军负责。”

贾珩问道:“本官会相询邬将军的,邬将军怎么不在城中?”犲

“邬将军去了粤海水师,督促作训去了。”方峻目光闪了闪,低声道。

许是贾珩这位以整军闻名的军机大臣的到来,让邬焘这位统领水师的粤海将军觉得有些不安,这几天前往了水师营寨。

贾珩见此,心头暗暗记下次事,也不再多说。

席间,看了一眼面容儒雅,微笑缄默的广东参政刘孝远,倒并未第一时间取出林如海的书信。

待贾珩在广州官员的相陪下用过午饭,来到广州锦衣千户焦可准备的一座宅邸中歇息,陈潇坐在一旁,提着紫砂壶,倒着一杯茶,轻轻喝着。

贾珩落座下来,拿起广州千户所递送而来的记载广东官员履历以及社交关系的簿册翻阅着,问道:“潇潇,让他们准备点儿热水,等会儿你也洗个澡,一路上看着都风尘仆仆的。”

陈潇这会儿,正自拿着一方手帕擦着脸颊和鬓角的汗水,清声道:“这广州地方官员,似乎并不欢迎你到来。”犲

贾珩放下手中的簿册,道:“没有人希望头上多个婆婆。”

“你方才当着广州知府的面放出开战之言,是给红夷人听的?”陈潇压低了声音,给贾珩递去一杯水,问道。

贾珩拿过茶盅,抬眸看向少女,笑了笑道:“潇潇现在愈发是聪慧过人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贤内助是也。”

少女现在不仅能充作机要秘书,还能煮饭烧菜,此外还能在他身旁出谋划策。

陈潇闻言,柳眉之下的清眸眯了眯,在心头来回盘旋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八个字,嘴角浮起一抹讥诮道:“我可不会给你缝制秋裳。”

贾珩:“……”

在暗中偷看、偷听完了,还过来动不动呛他一下。犲

哪天他也非要呛回去一下不可。

贾珩说着,沉吟说道:“我前来广州地界,除却广州官员担心官场地震,一路留意关注,想来广州也有红夷眼线注视,我先前在席间的话语一旦传扬出去,红夷方面自会心存疑虑,等到广东水师大张旗鼓练兵备战,红夷方面自会派出使者前来广州城相商。”

先前是他派了锦衣府以及军器监的官员前往濠镜查访,当来意泄露之后,其实已让濠镜地方的红夷掌控了主动权。

“粤海水师久疏战阵,战力不堪,未必打得过红夷,这些红夷自然也知道。”陈潇面色凝重,提醒道。

贾珩道:“不论粤海水师战力如何不济,红夷身处我国境内,军需补给都依赖我国境内,不能跨海远洋来攻,那就只能被逼迫到谈判桌上。”

想起粤海水师,不由想起粤海将军邬焘,这时候不来迎接于他,去水寨做什么?

贾珩提及此处,眉头紧皱,说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