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下午，郑源便将韩子禾送回了军医院，他再三犹豫，终是担忧的开口道，“嫂子，您今天身体没事儿吧？”

韩子禾见他神色，知道他不是想问这句的：“我挺好的，就是怀孕之后脾气变得有点儿急躁，不像从前那样能够思虑周全。”

郑源听出她这是为上午的举动做解释，不由得叹道：“嫂子，今儿的事儿怨不得您，我就是担心，有人会伺机报复。”

“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韩子禾觉得郑源的神色有点儿不一般，不禁问他，“是不是我上午的行为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那倒没有！我就是担心老楚啊！”郑源皱着眉，勉强撤出个笑容来，道，“嫂子，我明儿派几个队员来守着你们吧！”

“啊？”韩子禾不明白，“不至于吧？”

旋即，她好像想到什么，忙不迭的问：“是不是关于楚铮上次任务的？”

“嫂子，您别乱想，就是个未雨绸缪而已……”郑源想了想，道，“主要是，我们也不知道老楚上次任务是不是额外知道了什么！”

韩子禾在听他说话的时候，注意到他嘴角儿处那一抹苦涩，心里顿时了然。

看来，楚铮昏迷前应该有什么没来得及交代的！

那么！

“老郑，我就问一句不该问的，你也可以不回答……但是，我一定要问出来的！”韩子禾眼眸一闪，正色道，“我就想知道，我们家楚铮身上这伤，到底是单纯替战友挡的，还是对方调虎离山故意为之……也许，在这问题上，你们心里也是存疑的？”

“对不起，嫂子！”郑源低下头，没敢看这个聪明到让他有点儿哆嗦的嫂子。

这问题，他不能答。

“我明白了。”韩子禾看他这样，还有什么看不出来呢？

她轻叹着点点头，道：“谢谢你，老郑！”

至于谢什么，她二人心知肚明。

……

“韩姐，楚队长从保健室出来了，胡护士长刚让我给您电话通知您呢！”

韩子禾刚从电梯出来，正瞧见一个小护士拿着手机惊讶的看着她。

听她这么说，韩子禾笑道：“谢谢你了，我回来了！对啦，我们家楚铮恢复的怎么样？”

小护士应该是刚从军校毕业不久，看上去很有朝气的样子：“楚大队长恢复情况很好，他现在的身体，完全达到了出院的标准了，不过……”

后面儿的话，她不说，韩子禾也明白：“希望他尽快醒过来吧！醒过来了，正好儿直接回家。”

“那倒是！”小护士见她情绪还好，便攥拳头给她和楚铮加油，“韩姐，您放心吧！楚队意志坚强，肯定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虽然已经对这种安慰免疫了，韩子禾仍旧对人家的好意表示感谢。

小护士忽然想起来件事儿，问道：“对啦，韩姐，楚队的病历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都带全了！”韩子禾从包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她，“是交给你吗？”

“对！”小护士打开牛皮纸袋，从里面取出几份看了看，点头笑道，“没问题，这样很好了！……韩姐，您放心吧，我肯定会很在意的，等专家看过之后，我一定不差分毫的给您送回来！”

韩子禾对她的保证笑着点头。

小护士见她眼底带有疲色，便很有眼力见儿的让她赶紧回去休息，临走开时还说：“韩姐，今儿晚上是我值夜班儿，我们胡护士长今儿有事儿倒班儿了，所以晚上要是有什么问题，您按铃叫我就好了！”

“好的，谢谢你了！”韩子禾笑应道。

……

“唉，又是一天啊！”韩子禾一进护理房，看到楚铮，不由得叹气道。

不知想些什么的、定定的看着楚铮好半晌，她才郁郁的转身打水，准备给楚铮擦洗身体。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折腾的都喜怒无常了！”韩子禾一边儿给他擦洗，一边儿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感慨道，“要是你没事儿，我肯定不会干出那么冲动的事儿来的！……其实仔细想想，忍一忍又怎么啦？可偏偏忍不下。

哎呀，估计肚子里现在揣的这个，也是个急脾气暴脾气的主儿，要不我怎么总想动手呢？……告诉你吧，我这也就是月份儿大了，不然，说不定真会亲自上阵呢！”

说到这里，韩子禾郁闷得伸手在楚铮额间点了点，嗔道：“都怪你！你说你要是好好儿的，我何至于这样？……估计他们也不敢这么嚣张吧！”

说到这里，韩子禾又是长长一叹：“不过说来，小沈真是太可怜了！她爱人你记得吧？那是多爽朗多憨直的小伙子啊！你之前还说要跟一大队大队长推荐他去念军校呢！你说，他那时要是真调到你们三大队，是不是军校都毕业啦？

其实我今儿是想去见她的，可是，只听她哭成个泪人儿一般，我就不敢去了！……你说吧，我这人，也不是个心软懦弱的，怎么自从嫁给你，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呢？

你不知道吧，我当初去完成任务，根本就没有那什么生死概念……真的！那时真的不知道什么叫怕！

甚至觉得，作为一名军人，马革裹尸才是最终归宿，才是最高荣誉！……一直到最后的任务，同归于尽，哪怕是刚来到这世界的时候，甚至是现在，我都不后悔。

可是看着你这样……我心里、我心里，怎么就受不住忍不得了呢？

楚铮！”

韩子禾扔掉已浸湿的毛巾，攥住楚铮的手，凝视着他，低泣道：“我不后悔嫁给你，也没有怨没有怪！可是，我想，你应该是意志钢铁般坚强的人，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能挺过来的，对不对？

所以，要是可以的话，就不要耍赖了，好不好？醒过来吧！快点儿醒过来吧，好不好？……陈铎之前说过奇怪的话，郑源今儿也欲言又止含含糊糊，我这心里不踏实啊！要是平时都无所谓，可我怀着孩子，我、我怕我护不住你们爷俩……怎么办呢！”

韩子禾将头依偎在楚铮的肩胛上，默默地抿抿嘴，缓缓地任眼皮相合，任一行泪珠无声地留出、划过，慢慢地和楚铮的衣服融为一体。

……

“老郑，你回来了。”训练场上，陈铎等了许久，拍拍训练器材，爽朗一笑，不过，和他表情不同的是，是他小声说的话，“嫂子怎么样？”

郑源和他一拍手，建议道：“咱们溜达溜达好啦！”

说罢，脚步不停的随训练场场地弧度走了起来。

“你有什么要说的？”陈铎看向郑源，轻声道，“很担心？”

“你说呢！”郑源瞟了他一眼，点起根烟，抽起来，“嫂子……她真的很聪明！”

说着，他侧首看向陈铎，问：“老陈，你实话和我说，之前你是不是和嫂子透露过什么？”

“我倒想说明白呢！”陈铎耸耸肩，“纪律我总不会忘的！”

“唉！”郑源摇摇头，“老楚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怎么就不醒呢！要是醒过来，咱们何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

“啧。”陈铎也有点儿发愁，“虽然嫂子上午那一下挺出气的，我就怕那家伙真来个狗急跳墙，万一伤到嫂子可就糟了。”

“我跟嫂子说了，明儿就派人轮流守着他们去！”郑源说的干脆。

陈铎闻声却担心：“这……会不会让他们有了警惕？”

“怎么会？今儿大家又不是没看到，嫂子肚子都那么大了！再照顾老楚那可不吃力？”郑源想了想，找出理由，“派俩人过去帮衬帮衬，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么！”

陈铎听了，建议：“要我说，你也派一男一女过去，这样，男兵照顾老楚，女兵照顾一下嫂子，这就合理多了！”

“成！就听你的！”郑源点头，“我不准备找咱们两个大队的人。”

“一大队有现成处于休假状态等着整编的队员呢！”陈铎出主意，“至于女兵，找老魏就成……野战旅的那帮人，最近吸纳了好几个好苗子，都是女兵呢！她们集训刚结束，正处于休假状态，应该有一俩人是呆在军营休假的，找她们帮帮忙，有老魏说项，肯定没问题！”

郑源点点头吐出口烟圈儿，没接话。

陈铎走了几步，有点儿不适应郑源的安静，拿肩膀怼怼他，问：“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至于吧！你可是老兵了！不至于承受力这么低吧？”

“说什么呢！”郑源瞥了他一眼，垂下眼眸，“我就是有点儿心不静，总觉得有点儿不放心！”

“不放心？”陈铎眸色一深，道，“你今儿还有训练任务，要不，我干脆去军医院一晚，在外面儿看着老楚，怎样？”

“也成！”郑源点点头。

他刚放下心，就接到了总队队长要求开会的电话。

这下，同样接到电话通知的陈铎，看向郑源苦笑道：“得！我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去了！”

……

午夜时分，军属医院的护理病房，已经渐渐熄灯，唯有韩子禾所在的那里留有一盏光线很暗的灯。

此时，即使是护士站，两三个值夜班儿的护士，也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在幽长的走廊一端，在护士站的护士们的视觉线之外的楼梯间，一个轻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楼梯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带着口罩的、护士模样的人，推着车走向楚铮所住护理病房。

侧首看向护士站，那里的护士似乎没有被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