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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山不动兮人谋动

“这是为何?”

张朗听到范归的不撤兵主张之后,显得有些惊愕。

凉州儿如今风头正盛,在这个时候,对他的军令阳奉阴违,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范归眼中浮现出一抹阴霾,就连帐外透进来的光也驱散不去,他冷笑地说道:

“我族兄试守绛邑长,乃是河东郡府亲自派出的,可却被凉州儿无端捏造罪名,当场斩杀了,绛邑城中的其他县尉、县丞、大姓们更是断难幸免,张君这个时候回去,自认为能够落得一个怎么样的下场?”

“额。”

张朗被范归的话噎住了,说不出什么话来。

论身份,范镛是安邑范氏的族人,自家的张氏与之相比,族望相差太远。论职位,范镛是归属河东郡府管辖的一县之长,而张朗却是被调拨归属于阎行麾下的一个司马,两者之间的权力也是不能够比的。至于其他县尉、大姓,他们多是绛邑的地头蛇,在城中的能量,张朗自认,也是比不过他们的。

可是阎行到绛邑之后,却短短数日之内,就或斩杀或下狱,摆平了这些明的暗的阻碍,将绛邑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特别是范镛的死,给张朗的刺激尤为之大。

范镛能够在轻车上任之后,与绛邑的大姓产生深入合作,除了范氏的族望和他在郡府中的人脉外,他本人也是一个厉害角色,而且范镛跟范归一起笼络过张朗,许诺要为张朗在族中物色一位族妹,作为张朗的良配。

可现如今,与自己有些干系的范镛却转眼之间地死了,还是被人在县寺大堂中一刀砍了脑袋的,这不由得让张朗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范镛涉及的一些罪行中,若是深究起来,不仅范归逃不过去,就连张朗也逃不了。

范归看出了张朗的胆怯和动摇,他笑了笑,继续说道:

“这年头,不仅河东战乱,就连天下,大乱也已经有了端倪,我等手中掌控着兵马,进退自如,足以自保和观望形势。可若是回到绛邑城中,就落入到了凉州儿的控制,到时候是杀是剐,还不是他一言决之的事情。”

“大丈夫处世,当雄飞人前,又岂能够雌伏于人!”

“这?”

虽然范归说得都没错,张朗也确实被说动了,可是他还是不能够下定决心,只能够支支吾吾地说道:

“可这——也实在是——太弄险了吧。”

范归知道张朗已经心动,他冷笑一声。

“想要后事不险,这又有何难,我等只需想办法让白波贼大肆进攻,立马就能够让凉州儿和他带来的兵马穷于应付,到时候只怕求着我们为他臂助,守住汾水沿岸,就是万幸的事情了,哪里还敢再找我等的麻烦!”

听到范归的打算,张朗恍然大悟,但随即又收敛了表情,有所顾忌地说道:

“可凉州儿刚刚大破了襄陵的白波贼,对岸的白波贼也缩回到了临汾城中,根本不可能有大战事啊。而若是我等贸然前去挑衅,引对岸的白波贼来攻,计策能不能成还两说,一旦成了,白波贼大肆来攻,遭受攻击的是我等。凉州儿再来个按兵不动,岂不是可以借白波贼的刀来杀我们。这比领兵回绛邑,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范归眼中精光乍现,口中说道:

“你说的,我在之前也早已经想过了,所以我们不能够去临汾挑衅白波贼。”

“你的意思是?”

“呵呵,你想想,防守九箕山的翟郝那一伙西凉兵刚刚击败了襄陵的白波贼,可如果这个时候,襄陵的白波贼也派人前去袭击他们,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啊,你的意思是,我等派人假扮成白波贼去——”

顺着范归思路的张朗,突然大叫一声,他算是明白了范归反制西凉兵的方法了。

西凉兵不是想要借白波贼的头颅来巩固权威,凝聚人心么,那就让他尝尝惹上数以万计的白波蛾贼的后果。

不过,大叫过后的张朗又有些担心,口中问道:

“这种我等暗中派人挑衅引起的小争斗、小冲突,真能够引得白波贼和西凉兵大打出手么?”

“哈哈哈。”

看到张朗事到临头,还犹豫再三的样子,范归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笑过之后,他紧盯着张朗说道:

“春秋之时,吴国的边境城邑卑梁与楚国交界。一日,吴国一采桑女在边境采摘桑叶时,与楚国的另一个采桑女因争抢边境桑树上的桑叶,发生了口角。”

“而两女的家人闻讯后,也相继赶到桑树旁,互相打骂,继而是乡里的丁壮、县卒,闹到最后,先是卑梁的人扫荡了楚国的乡里,后面是楚王闻报下令攻陷吴国卑梁,最后是吴国也出兵攻楚,最终吴、楚两国之间大战连连,兵戈不休!”

说完了“卑梁之衅”的故事后,范归阴冷地笑问张朗。

“本无兵戈的吴、楚尚且因为一些小小的挑衅,而引发战端,更何况原本就是死敌的西凉兵和白波贼呢?”

听完范归的话之后,张朗面露沉思,没有答话,过了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的意思我全明白了,都听你的了,我这就去挑选人手!”

说完,张朗再不迟疑,掉头就走,几步就出了帐外。

留下的范归,还安坐在席上。

凉州儿杀了范镛,只怕安邑城中虽然暂时不会拿他怎么样,但如同排山倒海般的压力,定然也向他施压过来,自己这些河东郡兵阴奉阳违他的命令,料想他这个时候,也不敢冒大不韪,再强行入兵营,擒拿自己。

可等到他熬过这一阵子后,就会突然发现,他已经深陷白波贼的沼泽之中,无法自拔了。

想到这里,范归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暗暗笑道:

“边鄙竖子,莽夫而已,徒以勇力压人,这一遭,有你等好受的!”

···

两日后,绛邑城外兵营中的校尉大帐。

“汾水沿岸的兵马还是不愿返回么?”

阎行坐在自己的案前,看着与军情有关的文书,口中向下首的戏志才问道。

“军令两人虽然接下了,但范归、张朗二人都以对岸白波贼动作频频为由,上谏不可轻易撤兵,也迟迟不愿拔营返回。”

戏志才口中淡淡说道。

听到两人推脱返回绛邑的借口之后,阎行不由冷笑出声。

“范、张两人当真是胆子大到可以包天,竟然虚报前方军情,莫非自以为我不知道么。白波贼此番进攻的目标在皮氏,襄陵和临汾都只是佯攻,这襄陵的贼寇精锐被我带兵在九箕山下尽数全歼,临汾的贼兵,闻此噩讯,早已连夜缩回临汾城中。”

“这汾水西岸,还能够有多少白波贼企图进攻,最多也就一些哨岗人马,白波异动完全就是两人捏造之辞,还想要用这个办法,继续来拖延时日。”

“一切确实如校尉所言,不过两人手握兵马,犹如割据的草寇一般,已经尝到了违令自主的甜头,前面又与范镛做下了不少罪行。当下范镛已经罪泄伏诛,两人只怕是在军中又惊又恼,这才千般借口,迟迟不愿领军返回。”

听完戏志才的分析,手持竹简的阎行一声冷笑,将手头的竹简扔在了案上,霍然起身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莫怪我不留情面了!”

他转而看了一下在下首的戏志才,口中问道:

“元善那边,可有消息传回?”

“安邑那边有消息传来,河东郡府对校尉斩杀他们派出的守绛邑长多有埋怨,只是在铁证面前,暂时没有大动作,而牛中郎将那边,也暂时无任何指责的军令传来,虽然元善还未传信回来,但料想,定能够将事情办得妥当!”

“嗯,如此就好!”

阎行点点头,但还是一脸凝重。

看着阎行筹划思忖的样子,戏志才微微一笑,口中说道:

“校尉,可是在谋划夺去范、张两人领兵之权的事情?”

“嗯,虽然我眼下控制了绛邑,也可以在钱粮米谷上卡住他们,逼迫他们领兵返回,入营谢罪。但这样做,一来授人口实,二来也费时众多,不符合我的心意,我的决定是,当即就应该出兵,着手拿下范、张两人!”

在襄陵看到不少白波军的家眷都自发地开始种麦时,阎行就知道时不我待了,而整合绛邑民心人力,收复河东北境各个城池,也不可再缓缓图之,继续耽搁下去了。

所以,阎行决定,不等周良回来,就先动手解决了范归和张朗这两个还打算与自己虚与委蛇,对自家的命令阳奉阴违的军中刺头,将两营还半独立的河东郡兵完全掌握到自己的手中上来。

说到拿下范归、张朗两人,阎行想到了一些事情,又开始问道:

“范归、张朗两人的罪行,可曾也查清楚了?”

周良走后,这些查访不法残民之事,就交到了戏志才的手中,他听到阎行发问,当即回答说道:

“范归、张朗两人的罪行也已经查过了,有了县寺的突破,这些人往日的罪行也逃不掉了。盗盐铁与白波贼寇通。指派兵马沿途设置关卡,盘剥、劫取逃难民众财货、擅杀无辜流民,这些事情,他们也做下了不少!”

听了戏志才的回答,阎行点了点,笑着说道:

“善,有了这些铁证,我看张朗、范归两人还如何继续应付拖延。”

戏志才知道阎行已经决意动手,他想了想,还是说道:

“校尉,范归此人,颇有诡计,前面我等又斩杀了范镛,此人确实不可不除。但张朗此人,虽然附和范镛、范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