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范先

卫固笑了,虽然这桩事情,范先并没有事前和他通过气,但他在心里,也能够多少猜测得出,范先如此行事的目的所在。

一来,绛邑一地,原本就是被范氏视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是因为后来阎行的西凉军强势介入,接连斩杀范镛、范归、张朗等人后,范氏在绛邑和郡兵之中的影响力,被彻底地被清除出去。

如今范归为征辟为兵曹掾,重掌郡兵,自然想要重塑范氏在郡兵之中的影响力,首选之地,就是当初让范氏颜面丢尽的绛邑。

二来,郡兵入驻绛邑,除了范先为王邑所说的对郡府的好处外,对于范氏对付西凉军而言,也是有极大的地理优势。

绛邑和临汾仅有一河之隔,郡兵可以威胁到西凉军的驻地临汾,而且供应西凉军的军需辎重也是要经过绛邑的,范先统领的郡兵入据此地,随时随地就能够巧立名目,截断西凉军的军需供应,犹如扼住了西凉军的咽喉。

卫固心想,有此两项,足以推动范先积极想要进兵绛邑了。

事实上,范先表现得确实足够积极。

为了造成既成事实,不给西凉军应对的时间,范先亲自带领两千郡兵,选择在郡府的檄文下发到绛邑之前进军绛邑。

甚至为了达到兵贵神速的效果,范先都动用了河东郡兵中仅有的两百骑兵作为前锋,准备如同西凉军夺取皮氏城一样,也来个奇袭绛邑,在西凉军的眼皮子底下,拿下绛邑城。

范先被郡府征辟为兵曹掾之后,在郡兵之中又安插了不少范氏的族人,他在出兵之时,就私下底向随同自己出兵的族人笑道,他这次要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用西凉军最熟悉的战法,打西凉军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结果超乎了范先的预料。

···

闻喜境内

徐晃和杨丰驻马立在一处山岗上,俯瞰着山岗下一场预先埋伏的伏击战。

作为河东郡兵前锋的两百骑兵,在闻喜境内行进之时,遭遇了来自路旁林间埋伏着的西凉军的袭击。

第一轮突如其来的箭雨,一下子就把首当其冲的百人将射下了马,随后的箭雨也愈发密集急促,河东郡兵的前锋骑兵行列前后遭袭,马上的骑士们被打懵了,一面慌忙地躲避、遮挡林间发出的箭雨,一面下意识地往安全的地带聚拢。

结果就是,没有中箭的诸多骑兵聚拢在一起,进退不得,失去指挥的前锋骑兵混乱不堪,犹如活靶子一样,在马上更加容易中箭。

无奈之下,马上的骑兵只能够纷纷下马,提刀携弓,列阵准备往林间冲去。

而林间的西凉军,根本没有给这些下马的骑兵攻过来的机会,一阵号角声响起,箭矢渐渐停息,诸多西凉兵挺着长矛、举着刀盾,也列阵从路旁两边的林间左右夹击,向河东郡兵的前锋骑兵压过来。

左支右绌的前锋骑兵,列阵抵挡了西凉军不到几刻,就抵抗不住,被西凉兵的甲士从中间撕裂了阵线,分割成好几块,四面包围、走投无路之下,那些下马的骑兵只能够跪地投降,充当了西凉军的俘虏。

获胜的西凉兵手脚麻利地打扫战场、押送俘虏,号角很快又吹响,这是撤退的信号了。

看完这场短促的伏击战后,杨丰有些戏谑地朝身边的徐晃说道:

“郡兵的这些骑兵,若是真上了战场,也就是给敌人送马的步卒罢了。”

徐晃听了杨丰的话,脸上两撇浓眉动了动。

河东的郡兵还算习战,其中的这支小规模骑兵虽然称不上精骑,但也是郡兵之中的翘楚了。

可是落到杨丰的眼中,却如同用马匹代步的步卒一样笨拙,毕竟凉州人皆习战、民风彪悍,连大多妇女儿童都能够跨马携弓,而连年征战的西凉骑兵,就更加是骑**湛,能征善战了。

“但若让这些人到了绛邑,终究是个麻烦。”

杨丰听了徐晃的话,点了点头。阎行在进军北境之前,就曾嘱咐过两人,一定要看好西凉军的后路,绛邑邻近临汾的大本营,不容有失,他授予两人临机决断之权,若是有其他人马入侵,坚决要将来敌阻挡在绛邑之外。

所以,这次探知了河东郡兵想要入据绛邑的情报之后,两人当即就决定先发制人,敲山震虎,伏击这一支河东郡兵的前锋骑兵,来震慑在自己后方愈发不安分的河东郡兵。

“不过,我还有些好奇,徐司马,你是怎么就能够提前探知郡兵的动向呢?”

两人在拨转马头,迈下山坡的时候,杨丰看着身边的镇定如素的徐晃,有些好奇地问道。

原本在杨丰看来,让徐晃这个河东人来对付河东郡郡兵,终究会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可就眼下看来,徐晃不仅对河东郡兵用兵果决,而且收集情报的耳目也远比自己的对手要灵敏快捷的多。

徐晃脸上波澜不兴,他看了杨丰一眼。

“河东郡府的兵曹掾是范姓的家长,对我等一众兵马视如仇寇,有昔日范镛、范归的仇怨在,我又怎能不对河东郡兵小心提防,只不过这次我等对郡兵的行踪如此了解,却是要多亏了范兵曹掾!”

“为何?”

“范姓甚为忌惮我等,为了对付我等,不仅大规模调动了郡兵的骑兵,还从郡府的仓曹、金曹、兵曹等曹调取了大批辎重甲杖,这前后军令下发、拨给调度就花了三日。这么大的动静,绛邑和安邑的路程,快马来回不过一日,我又岂能够探知不到。”

杨丰听完徐晃的话,再次露出了笑容,只不过这次脸上却没有半点戏谑的成分,而是隐隐带上了佩服的神色。

徐晃曾是郡府之中的郡吏,虽然弃笔从戎,但往昔在郡府之中,也是有一些人脉在的。郡府之中的机密谋划,他或者很难获知,但只要是郡府之中有这等大批兵马调动的动静,却决计瞒不过徐晃这位有心人。

···

安邑河东郡府

“郡兵的两百骑兵,就这样折在西凉军的手中了?”

王邑听完了跪在地上,俯首谢罪的范先的禀报,口中缓缓吐出了这样一句质问的话,他的脸上没有暴怒的神态,但熟悉他举止的人,从他反握了玉掻杖的手柄位置,就可以窥知,王邑此刻心中的怒火。

范先心中又恼又惊,他只能够叩首请罪,西凉兵对他用兵的举动探听得可谓是一清二楚,就犹如是在身边埋下了谍子一样,当他领着郡兵刚刚进入闻喜境内的时候,就突然听到了前锋的骑兵竟然已经遭遇伏击,全军覆没的噩耗。

惊恐之下,范先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不敢径直强行去撩拨已经露出獠牙的西凉兵,而是选择退兵,回到了郡府之中,向王邑禀报格外严峻的事态。

“府君,此番遭遇伏击,先难辞其咎,不敢逃责。但被俘虏的郡兵已经被西凉兵放回,据他们所言,西凉兵是在闻喜境内精心设置的埋伏,才让他们猝不及防,中了埋伏。”

“先思前想后,这西凉兵何时能够驱驰绛邑、闻喜两地,而做到无人知晓了?定然是绛邑、闻喜两地的县寺、士民与西凉兵早有勾结,才会让西凉兵悄悄潜入到了闻喜境内,而我军无从知觉,先冒死请求府君,追索闻喜、绛邑两地官吏失察之罪,断绝这些暗中协助西凉兵的耳目。”

“够了!”

王邑终于发火,出言怒斥了范先,虽然他也没有想到绛邑的西凉兵获知河东郡兵想要入据绛邑的企图后,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甚至于不惜双方兵戎相见,做出了一副与河东郡府撕破脸皮、鱼死网破的态势。

但他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