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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阳乖序乱阴待逆

在张济尸首停放的床榻前,李儒找到了跪坐在地上的张绣。

“少将军可知,大军已经停止了诸多攻城事宜,张侯尸骨未寒,后将军又将撤军,此刻又岂是哀伤之时!”

张绣闻声抬了抬头,望了一脸关切之色的李儒一眼。说实在的,他并不喜欢眼前的来人。

从一开始,眼前这个人就将自己和叔父当成他谋划的筹码,用来说服郭汜出兵河东,虽然当时张绣在堂上没有说破,但内心却也是愤愤不满的。

如今,他又来告诉自己郭汜已经放弃攻打安邑的军情,居心叵测。

张绣当然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哀伤的时候,可是骤然遭遇自家叔父中伏弩身死的噩耗,他早已经是分寸大乱,心乱如麻之下哪里还能够生出其他想法。

不得已,张绣只能够顺着李儒的话头,出言问道:

“绣已是心神大乱,难以谋事,不知侍中有何教我?”

李儒听了张绣的话,马脸上跳过一抹莫名的神色,虽然面前这个面色哀戚的青年人没有他想象中出现的情绪波动,但至少也是已经被引起话头了。

李儒连忙继续施展手段,故作高深地问道:

“少将军可知,张侯为何会中箭殒命?”

“大军连日攻城不下,叔父心忧战事,急于破城,轻身视察敌台,这才给了城中贼子有机可乘。”

“那少将军当知,这安邑城为何久攻不下!”

听了李儒的接连发问,张绣原本低下的头颅重新抬了起来。

安邑久攻不下,眼下自然是因为城防工事坚固、士卒守备得法,短时间内无法攻下。可追究缘由,却是因为郭汜大军进入河东之后拖延时日,这才给了安邑城中坚壁清野、完善武备的充足时间。

这是他们都知道,却不能宣之于口的事。

可李儒却在这个当下提了出来,如果再联系上他刚刚问的张济的死因,那话语中矛头直指的对象,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侍中此言何意?”

张绣言辞冷淡,语气瞬间警惕起来。

李儒见状,笑了笑,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其实刚刚少将军说的并不准确,张侯之所以会中伏,不单是急于破城,更应该是急于为少将军以及麾下将士再谋一处立足之地,不知儒说得可对?”

张绣闻言,没有回应,只是再次低下头去,眼中的警惕之色消解了几分。

李儒却悠悠叹了一口气,有意无意地继续说道:

“天有不测之灾,人有旦夕之祸。张侯不幸殒命,儒也为之哀恸,只是不知少将军,何去何从,可有打算?”

张绣被牵动心思,强健的身躯不自觉移动了一下,欲言又止,最终才慢慢开言说道:

“绣拙于言辞,侍中还是有话直说吧。”

李儒听到张绣有意坦露心声,自忖拿捏的时机也差不多了,当即也不再绕圈子,收起笑容,肃然说道:

“好!少将军,想必你也明白,安邑城之所以会难以攻下,无非就是前有军中诸将贪图小利、后有后将军保存实力之故。若是现下再坐视大军西撤,那张侯的血仇,谁人去报?少将军的立足之地,何人去寻?少将军当真甘心返回西河之地,与军中高硕、伍习之流相看两厌么?”

李儒的话一句句像是重锤一样击打在张绣的内心,张绣想起自己冒死泅渡,策反羌人,自家叔父抱病随军,身死敌手,自己叔侄拼死拼活,可到头来却是一无所得,徒然成了被人利用的刀剑。

脑海中这一幕幕让张绣的脸色大变,他双拳紧紧握住,过了许久才稍稍松缓,只是愈发沉重的呼吸还是不能掩盖他内心的剧烈波动。

李儒密切注视着张绣情绪的变化,他不紧不缓、略带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其实,儒这里有一策,可以让少将军有机会报此血仇,还能够取得一方立足之地!”

哗!

李儒的话音刚落,帐中顿时响起了一阵铁甲抖动的声音。张绣像是一头暴起的猛虎一样忽地跽坐而起,挺拔起来的身躯带起了身上铁甲的抖动声。

暴起的张绣双目灼灼,李儒为他身上的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屏气,就在刚刚,他分明看到了一团火焰,一团复仇的火焰!

“愿闻其详!”

简洁有力的话语从张绣的口中吐出,虽然没有其他举动,但他的话语间却透露着一股无形的穿透力。

“咳咳,儒的计谋就是,少将军今夜抢先撤军,奇袭汾阴,夺取河津渡口,待到渡河之时再顺手放火,将剩余舟楫连同津口栈道付之一炬!”

“如此,就能够迫使后将军的大军滞留河东,不得不与河东兵马决战!”

“到那个时候,后将军胜,则少将军可以借其之手,得报血亲大仇;若河东军胜,则少将军可以占据左冯翊,作为立足之地,隔岸而观火,岂非一遂所志乎?”

李儒在慢慢说完之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悠悠然地看着张绣。

而张绣听到李儒说出的滔天阴谋,脸色剧变,过了一会才哼了一声,冷峻着脸说道:

“侍中这是要诓我背离后将军,再借我之手陷后将军于险地么?侍中这番图谋,可谓凶险歹毒,莫不是,早在渡河之前,就已经在暗中谋划了吧?”

张绣的诛心之论,直击李儒的图谋。李儒脸部瞬间也变得有些不自然,只好化作咯咯干笑几声。

他怂恿郭汜进军河东,本来就有要让郭汜和阎行两虎相争,一死一伤的意图在,此刻被张绣戳破,虽不自然,但也很快就适应下来。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又冷笑着说道:

“可将大军拖入到了这般不破不立的死局的,却不是在下,而是后将军本人。”

“儒之所谋,不仅凶险,而且须臾即逝,少将军何去何从,还愿速做决断!”

话说到这里,李儒也不再开口,竟当着张绣的面,旁若无人地闭目养神起来。

刀已经交到了张绣的手上,砍向自己,还是砍向他人,就全在一念之间了。

李儒闭着眼睛在心中默数,当数到第七下的时候,张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

“纵然我有此意,可力不如人。眼前不仅要取汾阴艰难,战后,又如何能抵挡在河东获胜之敌?”

李儒闻言笑了,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还有些顾虑的张绣,笑道:

“少将军若是愿行此计,于车骑将军,于天子而言,就是大功之臣,到时候在朝堂显贵,又有大军为援,何须再顾虑战后的河东获胜之敌呢!”

李儒谈笑间给出的承诺足够诱惑,至于眼下能不能办成这桩骇人的大事,就全看张绣个人的胆气和武略了。

张绣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眼睛转向了帐外。辕门之外,正跪着一排护卫不力、等待受刑的亲兵。

也许,自己接下来,正用得上这一批人!

皮氏境内,冀亭。

冀亭位于皮氏境内以西,南边隔着汾水,东边靠近临汾、平阳等河东的北部城邑,东西通衢,乃是一处交通要地。

此时,在这一处要地上,不断有军帐拔地而起,俨然成了一处大军汇聚驻扎之所。

阎行出击匈奴的主力人马,从最初获知郭汜大军突破大河防线的郡府告急后,仅花了十日的时间,就从美稷单于庭赶回到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