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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胡马依风单于归

“李侍中这是甚么意思,他河东阎彦明,隔着大河,还要过来攻我左冯翊不成?”

郭汜微微惊愕过后,当即反应过来,这极有可能只是李儒这些谋士蛊惑人心、故弄玄虚的一面之词,他冷笑连连,继而腆着肚子,俨然摆出一副不信的模样。

李儒也不急于与郭汜争辩,若有所思地说道:

“河东阎艳此人与华阴的段煨一般,善于隐忍,彼时在董营之中,儒也只看出此人勇力绝伦,可堪爪牙之用,可又有谁人能够料到此人胸中块垒远超常人,纵其做大,弘农、河内、河南已经陆续为其所败,若再这样下去,还有谁人能制?”

李儒打量了郭汜一眼,看到他也低头沉思之后,才又悠悠说道:

“后将军莫要忘了,阎艳与甘陵,名为君臣,实如兄弟,后将军迫甘陵于西河,逐河东之卒东渡,可是与阎艳结下了大仇,若是让坐拥三河之地的阎艳休养生息、势力壮大,只怕他日,河东兵锋所指的,就是将军了!”

听了李儒的话,郭汜麾下的诸将微微色变,他们这些日子也陆续听到了关于河东兵马的厉害,灭张杨、退麹义、破张济,囊括三河之地,麾下尽数精兵悍将,气势浩大。

其中以高硕、夏育脸色最为不正常,当时攻取西河之地时,他们可都是急先锋,虽然在阎行的手下吃了点亏,但至少是有惊无险地将西河之地夺了回来,眼下西河之地就是他们在驻防的,若是河东起兵西向,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所部兵马了。

当然,郭汜麾下也有特殊的例子存在,比如张绣。张济被阎行、段煨联手击败,丧师失土,狼狈逃窜,乃至于身心俱伤,病重不起,张绣与阎行、段煨可谓是有着血海深仇,他脸上变色,却是因为若是郭汜和河东交战,那他们张家叔侄在郭汜麾下就有了更大的机会,而且还有契机可以报仇雪恨。

郭汜很快也察觉到了麾下诸将的脸色变化,他当即冷哼一声,对于李儒动摇他军心的手段甚为不满,口中不屑说道:

“结有大仇那又何如?莫说等其休养生息,再来攻打,我左冯翊的大军只要稍得休整,来年马踏河东,灭他阎艳还是反掌之间的小事罢了!”

郭汜的狂言大话说得很好,但是李儒却是不信,他继续说道:

“后将军还是莫要小觑了河东兵马为好,此次阎艳麾下的兵马,灭张杨、退麹义,破弘农,可谓是同时作战,兵不暇休,依旧连战连胜,如今河东之势已成,还是稳重为上得好!”

李儒知道郭汜骄横自大,若非利害关系即现,自己的话他是不屑于相信的,于是转而看向了郭汜麾下的张绣,轻笑着说道:

“若是后将军不相信在下的微词,还不当众问一问,与河东兵马多有交战的张少将军呢?”

郭汜闻言,脸上的刀疤一抖,眼光一转,不自觉地顺着往张绣看去。

他对于张绣的骁勇善战,也是颇为看重的,因此为了留住张绣,不仅上表请朝廷封张绣为建忠将军,还对他多有许诺,会为他们叔侄夺回弘农郡,为他们报此大仇。

因此,郭汜清了清嗓音,看着张绣问道:

“贤侄,我欲尽起大军,为你叔侄复仇血恨,进攻河东,你以为阎艳可能匹敌?”

听到了郭汜问话,张绣心中不由一惊,在心中暗暗腹诽李儒,自己现下已经寄人篱下,再不是往昔的少将军了,可这个毒舌谋士却还是要将自己拉入这趟泥潭之中。

张绣在心中想起了张济的叮嘱,郭汜表面上收留了他们这些残兵败将,还做出一副要为他们复仇雪恨的姿态,可是他们在郭汜麾下却是要更加小心翼翼,免得无意间就触犯了素来骄横跋扈的郭汜的禁忌。

所以,张济再三叮嘱过张绣,他们在郭汜麾下,只能够韬光养晦,隐忍不发,切不可急切向郭汜谈起借兵复仇,或者唆使郭汜起兵进攻河东的言语,只有装作消沉谨慎,日后他们才有机会在这些构隙不断的西凉军阵营中再次借机崛起。

想起自家叔父的叮嘱,张绣当即恭敬行礼,做出一副为左冯翊、为郭汜考虑的姿态,正色说道:

“阎、段二贼,夺我叔侄弘农之地,破我西凉大军,此乃血海深仇,绣忧思泣血,只为能够早日得报大仇,亲手手刃仇人,只是河东兵马精壮、粮草辎重供应不绝,我军还需修整一些时日,待到来年,兵精粮足,才能够寻机灭此巨寇!”

张绣的话虽然很隐晦,但大意郭汜却还是听得明白,那就是自己现在尽起大军,攻入河东,毫无胜算,除非待到来年之后,兵精粮足,河东有机可乘,才能够起大军,进攻阎艳。

如果说李儒的话,还是有夹杂着其他目的的危言耸听,那与河东兵马交过手的张绣,则是实实在在的老成之言。

说起进攻河东,郭汜相信在场的诸将之中,张绣的念想最为强烈,可是连他都认为自己尽起大军进攻阎艳都没有胜算了,那么说明,自己背后的这个强邻,是真的已经强大到了值得自己忌惮的地步了。

也许,自己真的该与长安的李傕议和,腾出手来应付河东这个迅速崛起的强邻了?

郭汜心中嘀咕了一声,眼睛盯着李儒,口中说道:

“好了,朝堂诸公的好意,汜已经心领了,不知侍中还有什么要传达的吗?”

李儒笑了,他已经看穿了郭汜开始动摇的内心,他趁势径直说道:

“儒此来,还有车骑将军的命令,车骑将军愿与后将军重新言和,并亲自率领大军,为镇东将军夺回弘农郡!”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

西河郡,离石城。

于夫罗与呼厨泉拍马行走在城郊外,城郊外的草地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了,露出了地表上微微可见的裂痕,一阵大风吹来,随即卷起了大股风沙,吹得行人睁不开眼睛。

于夫罗吐了一口沙尘,望着已经沦为废墟的离石城,驻马而立,沉默不言。

这个步入中年的草原汉子,面容沧桑,两鬓苍白,仿佛已经苍老了几十岁一般,他再也不是当初初入汉人的中原土地上时,那个望着花花世界,野心勃勃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以图恢复匈奴单于栾提一族无上荣光的栾提于夫罗了。

和匈奴一样,曾经的汉帝国也陷入到了四分五裂的境地,各地群雄蜂起,汉天子的权威皇冠也颓然掉地,可是那些拥兵自立、割据州郡的地方诸侯,却也不是区区一个落魄的匈奴王子、几千匈奴人马,能够撬动的。

他曾经想要依附汉廷,可是汉廷因为凉州的叛军大举入侵,根本没有精力再去管他这个匈奴王子,他想要联合河东的白波大军,结果河东的白波,被来自西凉的精兵击败。

他之后流窜于太原、上党等地,依附过袁绍,也叛离了袁绍,被麹义击败过,也击败过耿祉,后来见到袁术势大,又与黑山联合想要投靠袁术,结果被袁绍、曹操的联军一顿痛打,再次大败而逃。

随着河北的袁绍势力渐渐扩大,袁绍也腾出了手,让自己的外甥高干去经营并州,面对周遭都是不容轻犯的强敌的处境,这位匈奴王子,不得不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选择向袁绍、高干投降。

作为回报,已经自封过行车骑将军,也曾欲图自己谋立新皇帝的袁绍,毫不吝啬地大手一挥,就自行给予了于夫罗梦寐以求的匈奴单于名位,连同伪作的单于金印都一并送给了于夫罗。

可是这些名头上的虚幌子,又能够起到多大的意义呢?

于夫罗之前之所以还寄望于汉廷能够授予他单于的名位,就是想着要借助大汉的威名和实力,去帮自己平定匈奴内部的叛乱,让自己真正登上匈奴单于的宝座。

现在袁绍大手一挥,给了自己单于的名位和金印,却不能够出动大军,帮助自己平定匈奴内部的叛乱,自己也就仅仅是表面上的尊贵而已,实地里,自己还是那一个失去部众、落魄流亡的匈奴王子。

袁绍还寄望于收降的这支匈奴骑兵,能够帮助自己的外甥高干稳定并州的局势,可是到了今岁,高干却连养活这样一支外兵,也不愿意了,或者说是不能够了吧。

河北要防备公孙瓒的大军,要清剿驱逐黑山的残余势力,在青州要消灭田楷、孔融之流,还要派遣兵马入驻东郡,威慑与曹操争夺兖州的吕布、张邈。

袁绍四处用兵,哪里还能够养的起匈奴人。

可是并州的高干,在今岁同样也养不起了这支人吃马嚼的匈奴骑兵了。

高干统领的并州,就如同他名义上的并州刺史一样,都是缩了水的存在。实际上,高干能够管辖的,就只剩下了太原、上党还有雁门郡的一小部分,其他的如朔方、云中,西河、五原、定襄,要么就是在灵帝末年,就已经废弃郡县,迁徙民众,要么就是被鲜卑、匈奴、杂胡占据,无力讨还。

手中就这样一点残破的地盘,之前还要应对河内张杨的侵袭抄掠,高干这个并州刺史当得,其实也没有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

特别是到了今岁,又是旱灾,又是蝗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