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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仕宦显达人常情(1)

建安二年二月,郿县境内。

草长莺飞,杨柳青青。

入春之后,郿县下了几场春雨,托了这几场小雨的福,去岁一些田里种下的小麦长势大好,但因为战乱,更多的田地里还是没有来得及种下宿麦。

不过开春之后,县里劝农桑的户曹、田曹等掾史就忙着组织返乡的民户进行春耕,还重新丈量土地,将无主的田地集中起来、登记造册,陆续分配给安置在郿县的屯户进行屯田。

官道上的各色行人也多了起来,除了负甲荷戟的歩骑人马,有返乡的农夫、士人,有被招揽安置的流民屯户,有应募或被征的工匠,还有车载马驮的商旅······

春日的风,带着温煦的暖意,迎面吹拂,吹得路上的行人懒洋洋的。

在带有新鲜泥土气息的春风中,官道上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鲜衣怒马的两骑在前开道,后面又有两骑居中,最后面还有一个骑着驴的小僮跟随。

官道上的农夫农妇下意识地避到了两旁,并偷偷打量着来骑。看这架势,不是官吏权贵踏春,就是豪族子弟出行。

扬鞭策马的骑士没有关注他们,只在他们面前一闪而过,就留下了一溜烟尘和浅浅的马蹄印痕。

农夫农妇提起衣袖,遮住了口鼻,重新回到了路中,而居中骑马的一个白面儒生却减慢了马速,喊着身边一名俊秀男子说道:

“子敬,再不说明去处,我可要返家了啊!”

说着话,马上的白面儒生就勒住了坐骑,顺带着也让后面的小僮止住了驴子。

“别啊,孝直,停下,停下!”

马上神色着急的俊秀男子看到白面儒生勒住了坐骑,作势要走,连忙出声劝阻,同时又叫住了前面的两名骑奴。

白面儒生看着俊秀男子,挑了挑眉,懒散地摆摆手,问道: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哈哈。”俊秀男子笑着摇摇头,指着白面儒生轻声笑道:

“孝直啊孝直,你说你归家才几日,这副懒散模样就又发作了。你可还记得,被迫离家避难之时,你跟我说过的,要在这乱世之中寻找明主,辅之佐之,君臣合力荡清宇内、平定乱世的豪言壮语?”

白面儒生被俊秀男子说起这桩旧事,脸皮也是奇厚无比,丝毫不惭愧自己的言行不一,依旧摊了摊手,云淡风轻地说道:

“这不是关中已经被王师收复,士民妇孺也各归其家,各安其业了嘛。那你还提这桩事情作甚,醉酒之言,说过就过,说过就过哈。呵呵,你再不说明去处,我可真要归家了啊!”

“诶,你说你,既然都出来,这个时候还跑回家作甚?”

俊秀男子似乎不打算告诉白面儒生他们的去处,但又不想让他离开,看着他疏懒的样子,只好板起了脸质问道。

看着俊秀男子板起脸,白面儒生也不在意。

“回家务农读书呀,这县吏不是张贴州里放下的檄文,上面都说了,今岁可能会有旱灾,让各郡县的官吏都动员士民种植耐寒的粟米,要有努力耕织、储粮防灾之心嘛,农忙时节,你别拦着我,我要急着回家春耕啊。”

“可笑,别人不知道你法孝直,我还不知道你法孝直的为人,你若是归家能安心务农,我以后见你,你也不用这个青奴的小僮了,我主动来给你牵马执缰!”

“哈哈,我家可养不起堂堂的孟家君子。诶,我还是回去吧。青奴,我们走!”

白面儒生招呼了后面骑驴跟从的小僮一声,就又要拨马回头,俊秀男子见状只好拉住他的缰绳,无奈地说道:

“好好,你先别走,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白面儒生见到俊秀男子一脸无奈的表情,笑了笑,也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在马上伸长脖子,贴到俊秀男子的面前。

“听好了,别被吓得掉下马,我们这次是去见授武功侯、执节开府、辖河东、河南、河内、弘农、冯翊、扶风、京兆七郡,总领司、凉、雍三州的阎骠骑!”

“哈哈哈,好大的头衔,可惜我不信,这阎骠骑此刻不是在长安,就是在安邑,又怎么会跑到了郿县呢?”

“这是真真切切的事情!”

“堂堂国朝重将,抵达郿县,县里的士民岂能够不知道,若是白龙鱼服,又岂是你能够知道的?”

“嘿嘿,这就是我孟子敬的手段了,这骠骑将军可是来郿县视察河渠的,一般是不惊动县里士民,等到事后得闲才会接见郡县的官吏、才俊,我这可是托了县里的大吏,这才得到的消息,并且还借助他们的口,让骠骑将军知道了我。你可知,骠骑将军待会可是要接见我的。”

看到俊秀男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白面儒生打了个哈哈,似乎对此毫无兴趣,只是末尾才接话嘲笑道:

“哦,那我可得提前庆贺子敬兄了。不过我可得提前提醒你,这骠骑将军来此巡视河渠,既然不欲透露行踪,想必就是不愿意受人打扰,可你不仅从县里打听到消息,还让县里大吏将你推荐上去,只怕这次拜谒未必是好事。”

“若是言行稍有差错,被阎骠骑当成勾结官吏、钻营权势的不法豪强,那可就不妙了哦。我可是听说河东法令严苛,阎骠骑麾下的酷吏最好打击不法豪强,这一次拜谒你万万当心,可莫要变成是羊入虎口了哦!”

被白面儒生一嘲笑,俊秀男子也哼了一声,冷笑说道:

“孝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能让县里的官吏将我推荐给阎骠骑,自然是做了准备的,我这一次可不是简单拜谒,而是身为当地的才俊,要向阎骠骑献上通渠之策,官吏不仅无勾结之罪,反而是举荐有功。”

听到俊秀男子这么一说,白面儒生也哈哈大笑。

“哈哈哈,子敬你莫要惹我发笑了,你家虽然殷富,有良田高宅,可你十指不沾淤泥,也不曾巡视过河工,竟然要献上通渠之策,还是莫要去出丑,毁我乡里声誉了,来来来,我们一同归家。”

“你给我停下,你,你,你。”俊秀男子原本是急着要悄悄带着这位白面儒生,一同去迎侯骠骑将军的车驾,可没想到被他散漫疏懒地插科打诨许久,胸中也燃起了火气,只是碍于多年相交的情谊,不好发火,只好息怒继续说道:

“非常之时,自然有非常之事。你跟我走就是了,一边走我再一边跟你说这其中的缘由,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有恃无恐,你就不想见一见那位平定关中的阎骠骑,哪怕远远见上一面,看一看他是何等英雄?”

白面儒生不知有没有在听俊秀男子的话,他不去看俊秀男子,反而仰首去望着清朗的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