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玉瓦俱碎

时至黄昏,迎亲的墨车车队已经返回严府,而四方纷至的宾客车骑还在陆续抵达,车骑队伍堵塞了里巷的通道,人马喧哗之声经久不绝。

喜气洋洋的府邸内,灯火将里里外外照了个通明。宴席上的宾客如云,各式的贺礼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各色的奴仆婢女来回奔走,将美酒佳肴流水一般地呈献上来,以供宾客享用。

在座的宾客之中,除了诸多关中旧姓的家长和子弟外,更有京兆太守严授、记室书佐傅干、文学掾游楚、各曹掾史法正、孟达、严幹、李义、马钧、杨阜、阎温等一批地位显赫的官员,就连骠骑将军阎行,都派遣自己的从弟阎规,代表自己参加了喜宴,并送上了相应的贺礼。

若单单是严象本人,是决然请不来这么多显赫的宾客的。但因为严象乃是杜陵严氏的翘楚才俊,而如今骠骑将军幕府第一人严授同样出身杜陵严氏,有了这一层关系,再加上平陵何氏、杜陵严氏的在关中旧姓的关系网,这才有了今日这般宾客盈门的热闹景象。

当看到这么多显赫的宾客在座,不少登门的宾客心中甚至已经在暗暗猜想,这场高门士族的联婚过后,作为最大受益人的严、何两家仕途是不是又要再上一层楼了。

喜结连理的新人在后堂还需要进行沃盥、同牢、合卺等新婚礼仪环节,高朋满座的前堂则已经开宴,宴席从前堂一直延展到了庭院,堂上欢奏婚乐的鼓吹丝竹袅袅回响,席间的宾客高堂阔论、推杯换盏,婚乐声和欢笑声交织成一片。

突然,一声尖叫声从后堂传来,紧接着几个后堂伺候的婢女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口中大叫:

“有刺客!”

“快,来人,抓刺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在座的宾客饶是久经世事的官吏,也同样脸色大变,慌忙站起身来,眼光齐齐往后堂望去。

···

后堂内。

此时端放在案上的烛台倾倒,杯盘狼藉,黍、稷、肉、酱洒在地上,新娘掩面的团扇已经不知所踪,身着新人礼服的严象则被踹倒在地上,痛苦地发出了呻吟。

扮作宾客随从混入严府的马超在昏暗的后堂上持剑而立,凌冽的目光犹如手中长剑的寒芒,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严象后,转头看向盛装打扮的何娥。

今日出嫁的何娥,比起平日里要更加美艳。

头上的玳瑁、步摇闪闪发光,光洁白皙的面容,两颊化有桃花妆,流水的秋波,精致的俏鼻,唇如激丹,耳边挂着明珠装饰的耳珰。

马超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他持剑缓缓地走向红罗帐前的何娥。

“你,终究是来了,你的腿——”

何娥惨笑一声,注意到了马超移动起来有些异常的左腿。

“呵呵”马超低头看了自己跛腿,冷笑一声,脸色一寒,抬剑就刺向了何娥的粉脖。

血!红色的血。

锋利的剑锋轻易划破了光滑的肌肤,鲜血点点洒在了何娥的礼服上。

但是这一剑,终究还是没有刺下去。

何娥面上非笑非哭,粉脖上的伤口对她而言,似乎已经没有了感觉,她慢慢从袖中拿出了那一支羌笛,伸手递到了马超的面前。

“杀了我,再找个好女子吧!”

看到何娥手中的羌笛,马超眼中的怒火再次燃起,他一把夺过了羌笛,狠狠地往窗口外甩了出去,口中大吼说道:

“死,这个时候,已经太迟了!”

“孟起。。”

何娥还想开口,却被马超一把推倒,他霍然转身,剑指已经悄悄挣扎站起来的严象。

“你,你就是马超?”

原本想要逃到堂外的严象看着像一头发怒的野兽的马超,心中又气又怕,他既不愿向马超低头,也不敢进一步激怒马超,只能够杵在当场,颤声说道,寄希望于拖延时间,保住性命。

此时已经有不少宾客和壮仆循声赶来,冲入后堂的一些人也认出了马超,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厉色大喊:

“马超,不得放肆!”

“速速弃剑!”

见到有了依仗,面对剑锋的严象的腰板再次挺直,强忍着羞辱感的他的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马孟起,你今日这般大闹,逃不掉了,弃剑自缚吧!”

“哈哈哈——”

马超闻言哈哈大笑,随手一剑,就把一个率先扑上来的壮仆刺倒在地,他移动剑锋,指着投鼠忌器而不敢上前的宾客和奴仆冷笑道:

“我在万军之中十荡十决,破军斩将不在话下,区区这些人也想拦住我。今日之事,乃是我与这对男女的事情,你们若想多死几个人的话,就大胆上前一步。”

“马超,你欺人太甚了。。。”

看到作恶的马超如此猖狂,宾客纷纷斥骂指责,可终究真的再没人敢迈上一步。

“马超,你——”

脱身不得的严象也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可众人之前,本已遭受奇耻大辱的他又岂能够再低声求饶,只能够戟指着马超,又羞又气地说不出话来。

马超重新看向处境窘迫的严象,再次开口:

“严象,你若想夺去这女子,今日就得与我决斗一场,不死不休!”

“你——”

续弦的严象此时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个马超是这么一个蛮横凶狠的角色,他又怎么可能会与平陵何氏摊上关系,现下引火上身,在大婚之日将自己的脸面都全部丢尽了。

“怎么,你不敢?”

马超看着严象冷笑地问道,一甩手,就将堂上的另一柄宝剑扔到了严象的脚下。

严象低头看了看脚尖处的佩剑,眼珠子动了动,却迟迟没有弯腰。

“还不动手拿剑,我可出剑了!”

马超步步紧逼,同时毫不留情地刺出了一剑。

啊——

在众多宾客的惊叫声中,本就窘迫的严象的束发高冠被马超一剑挑飞,发髻散开的严象瞬间披头散发,样子好不狼狈。

与此同时,马超剑锋一转,再次刺伤了一名护主心切、趁虚扑上来的奴仆。

这一次他的手中剑不再留情,那名奴仆的大腿被重创,当场倒地,鲜血潺潺流出,染血的他痛苦地大叫起来。

“啊,,马超,我跟你拼了!”

终于,在人前颜面尽失、又羞又气的严象好像被当众逼疯了,他疯狂地抢剑在手,作势要扑向马超。

只是下一刹那,披头散发的严象却意外恢复冷静,他将手中佩剑掷向马超,转身就要逃走。

可惜,武艺过人的马超又怎么会被严象骗过。

在他的冷笑声中,严象投掷的佩剑被挑飞,转身的严象还没逃离,就被紧接着的一剑刺中大腿,悲惨地摔倒在地,痛苦地呻吟起来。

“哈哈哈。”马超蛮横地抬腿踩在了严象的后背上,轻蔑地笑骂道:

“老狗,今日我本要杀你。可是想要何氏背约,你却要摊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