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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善后(为盟主龙战于野加更)

投降洽谈时间其实持续了一些时日。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马殷大酺全军,然后打开各个城门,正式投降。至此,持续半年有余的征湘战事大体结束,剩下的就是繁琐的扫尾工作了。

邵承节骑着战马,在从马直军士的护卫下,远远看着。

长沙城内有一万多守军,此刻正在分批出城,在指定地点交完器械、甲胄后,前往城外临时营地屯驻。

他们之中,临时征集的土团乡夫会被遣散,剩下的等候整编。

长沙附近还有一些军镇,屯有数量不一的兵马。数月以来,他们一直与长沙守军互相配合,利用熟悉地理的优势,反复袭扰夏军侧翼。这时也接到命令,往长沙方向开进,接受整编。

水师都指挥使黄璠刚刚率战舰三百余艘突入浏阳口,意图焚毁夏军粮草接到马股的命令后,虽不理解,仍然执行了,率两万人投降。

永州刺史许德勋、义勇都指挥使欧阳思在永州南郊两战两胜,先破王审知、储慎仪、吕师周,再击退南下的黔中蛮獠一部,前后斩首四千余级、俘五千,接到命令后,气得差点把信使斩了,不过还是执行命令了—向手下败将投降,可想而知有多憋屈。

衡州刺史杨定真刚刚率军出城,准备伏击南下的晋军一部,听到命令后,仓皇奔回衡州。犹豫了一天后,开城出降。

邵州刺史、汝南人姚彦章使善游者百余人,以木枝叶覆其首,持长刀浮水而下,夜犯夏营,且举火。蜀兵惊扰,彦章以大军进击,胜,追杀二十余里乃止。

魏王邵勉仁算是在邵州境内现了一次大脸,第一次知道战场局势错综复杂,敌人诡诈勇悍,并不全是无能之辈。

姚彦章在正月十八举州投降。

马殷的命令一下,各州刺史、水陆兵马统帅,基本没有拖延,坚决执行命令了。这个表现,让簇拥在邵承节身边的文吏们的脸色阴晴不定,暗地里进言,以马殷所部令行禁止,颇为团结为由,诛杀马殷满门,以除后患。

邵承节对此很不屑,直接拒绝了。

男子汉大丈夫,尽玩些阴私勾当,像什么话?他们要敢反,讨平就是了,反正他是不可能拉下面子做这种事的。

「楚兵挑拣一番,听候将令,随时准备南下。」邵承节一甩马鞭,不打算继续看了,吩咐道。「且慢。」王府长史萧顷拉住了缰绳,问道:「殿下可是打算南下五管?」

邵承节看着他,不说话。

萧顷也睁大眼睛对视着,毫不相让。

最终邵承节败下阵来,道:「罢了,我就留在长沙,这总可以了吧?」「殿下英明。」萧顷喜道。

不过,他没打算轻易放过秦王,继续说道:「殿下身负天下之重,征湖南之战,屡战屡胜,已有大功。

圣人看在眼里,心必嘉悦,又何苦前往五管瘴疠之地呢?」

别说五管了,长沙以南他都觉得很危险,不该去。「大仗都是符存审打的,关我甚事?」邵承节说道。

「符存审为行营副使,乃殿下帐中副元帅,他的功劳,便是殿下的功劳。」萧顷说道:「这个道理,无论在哪都是天经地义的。」

看萧顷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邵承节也无奈,只能说道:「怕了你了,你说怎样便怎样吧。」当然,他不是不知道好歹,只是习惯以这种语气说话罢了。

事实上他从小接受了完整的、高质量的教育,知道萧顷这种会劝谏的人,总比马屁精要好。况且他会办事、能办事,在王府诸僚中名声不错,本身又是前唐进士,才学足够,未来是要大用的。

另外,他确实也没必要南下了。

三弟勉仁为牂州刺史时,听闻干得不错,又是镇压

蛮獠,又是给新来的河北百姓分地,还经常翻山越岭,至各个村寨巡视,政声不错。

结果上了战场,直接就现了原形,被邵州刺史姚彦章偷袭,大大羞辱了一番。这个表现,对他构不成威胁,确实没必要太着急。

与萧顷别过后,邵承节又带着从马直军士,在各营防区外巡视。

他早就听到风声,晋人、燕人有些不稳。考虑到战事数月内不太可能结束,已派人去各县乡里派捐,弄一批财货回来,打算犒赏全军。

第一个巡视到的是位于城东的保宁军。

该部在河东投降之时尚有一万八千众,两下江西之后,还剩一万五千,今只剩一万一千余,已在造反的边缘。

四位主要军官李存贤、李嗣肱、李承约、袁建丰自然是心向朝廷的,这些时日也一直在努力稳住部队,做了很多工作。但说实话,他们自己也心惊肉跳,因为士兵们的神情明显不对,军中暗流涌动,随时可能作乱。

这个时候只有两个办法。

其一是发下一笔赏赐,然后将他们撤回河东休整,缓解紧张的情绪。其二是纵容他们劫掠,这是可以释放负面情绪的。

一般而言,军中主将喜欢用第二种,对于恢复士气有奇效。讲究点的只允许劫掠,不允许伤人。

不讲究的就默许你烧杀抢掠,但不能闹得太过分,更不能屠城。

还有一种完全放任的,什么「三日不封刀」、「五日不封刀」,都是这种放任制度下的产物,经常闹出屠城恶行。

在各个王朝开国之师中,夏军算是纪律保持得不错的了,邵承节肯定不能选第二种办法。

「我已遣人至各县派捐,长沙城中也有财货,我会让马殷带头吐一批出来。你一会就向各营宣布,月底之前人赐钱一缗、绢两匹,各军都有。」邵承节拉住了上前行礼的李存贤,说道:「宣布完毕后,谁再有怪话,无需犹豫,直接捕杀。在这个当口,儿郎们不会和赏赐过不去的。」

「遵命。」李存贤松了一口气。

部队他娘的太难管了。如果在北方作战再稍稍纵容一下军纪,根本没这么多事,晋兵其实没那么跋扈。

但在湖南厮杀,就不一样了,你还不允许劫掠钱财和玩女人,军士们怨气大是肯定的。

其实李存贤也不是很理解。古来王朝,自汉至唐,承平时军纪可能还维持得不错,但开国乱世之时,哪个军纪有这么严的?烧杀抢掠不是家常便饭么?只要闹得不过分,根本不会上史书,对君主声誉也无伤,何必管得那么死呢?

再说回本朝,飞龙军军纪好吗?各支禁军也时不时闹出些「扰民」事件,为此捕杀军士,影响士气,有那个必要吗?

邵承节不会想那些破事。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不在乎。

士气降低了,我就带人冲一冲,士气一下子又起来了。在过往的军事生涯中,他不止一次玩过这招,身上为此增添了数道伤疤。

真男人就该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