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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截断

卢县城下,杀声震天。

郭绍宾其实不想拼命,他们到现在打的都是中规中矩的仗,滑头得很。奈何晋人不给他们机会,一副要将坚锐军生吞活剥的样子,那么他也没有选择,只能和晋贼拼了。

张筠的心在滴血。

晋人打仗这么卖力的?简直不知所谓。

拼光了本钱,你还怎么享受富贵?

坚锐军总共都不到五千人了,其中三千还在邵贼那边,至今尚未归建。张筠仿佛看到了自己灰暗的未来,天都要塌下来了。

指挥自己得心应手的老部队、乡党,与在夏军中辗转任职,当个中高级军官完全是两回事。如果有选择,他宁愿在夏军中不受待见,成为杂牌,也要牢牢把控一支自己能说了算的部队。

什么“简在帝心”、“深受器重”,那都是骗人的!都是别人施舍的,关键时刻一点事都不顶。

只有军队,才是一切富贵的源泉。

晋贼我入你亲娘,坏我张家数代富贵——有一说一,郭绍宾、张筠虽然不是现代人,但深刻理解什么才是“统战价值”,没有军队,你还有个屁的价值。

“杀贼!”郭绍宾拿出了当年率兵猪突,弑杀曹州刺史的勇气,挥刀连砍,亲自鼓舞士气。在他刀下,连续三名晋人栽落城下——似乎不全是晋人,还有被他们抓来的卢县本地丁壮。

张筠已经拼得脱力了,坐到城楼内直喘气。

在此处可以清晰地看到,至少一万晋人在围攻城池。而旁边还有整装待发的数千步骑,防止在攻城途中遭到突然袭击。

他们的兵力可真是充裕。

而且攻到现在为止,死的贼兵至少一半是郓州本地人。这帮没人性的家伙,祸害百姓倒是一把好手,虽然张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东南方的原野上出现了一队骑兵,他们的马速并不快,远远游弋着。

张筠勉力站起身,定神看了看,发现是自己人,立刻下令道:“准备接应。”

亲兵下去传令了。张筠继续看着,只见晋军骑兵也出动了,整整千余骑围拢了过去,而夏军则只有百余,他们没有逗留,呼啦一下就消失在了远方。

“嘭!”张筠一拳擂在柱子上。

不过随即又安慰自己,有援兵就好,这仗还打得下去,不然他娘的直接降了晋人。

战至午时,晋军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何怀宝来到了前线,瞭望城池。良久后,只听他说道:“不意夏人竟没有野战的勇气。这般龟缩在城中,要打到几时?不打了,换个地方扎营。安福迁!”

“末将在!”安福迁上前应道。

“你领人去搜集粮草,越多越好。”

“遵命。”

其实简易浮桥已经造好了,也已经开始向南岸输送物资。但谁还嫌粮草少了?

“米志诚!”

“末将在!”

“守好渡口营寨。筑城之事抓紧点,人不够就抓。”何怀宝又道。

“遵命!”

在杨刘渡两岸筑城,然后修建第二条、第三条浮桥,或者修一条如同河阳三城般的大浮桥,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李将军……”何怀宝换了一副语气,笑道:“你部甚是精锐,为我定海神针,可领本部兵马盯着点,万一还有夏贼来救卢县,找机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遵命。”李嗣本不卑不亢地回道。

他带的是义儿军一部三千人,全是骑兵,确实比较精锐。

累计渡河的兵马已经达到了一万七千人,晋军八千、义武军三千、成德军六千。李嗣本也是多次上阵的人了,对于即将到来大战有些期待。

但他们还需要等待,因为目前浮桥太少,人员、物资通过比较困难,必须得等这个通道稳定并且积存了一定数量的物资之后,才可以大举渡河,寻找夏人决战。

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入夜之后,杨刘渡两岸灯火通明,浮桥上车马川流不息,几乎照亮了整个河面。

一袋袋粮食、一捆捆箭矢、一包包伤药、一件件工具被运了过来。甚至还有数千博州夫子,被他们的州县官员派了过来,帮助晋军忙活。

好一派繁忙的景象!

半夜时分,李嗣本起床巡夜。

营寨内静谧安宁,营地外喧嚣热闹,好似两个世界。

他带着亲兵走了一圈,检查了几乎每个哨位,这才放下心来。

远处的河面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惊呼,隐隐还有战鼓声传来。

李嗣本一惊,立刻登上了望楼。

浮桥之上,火把组成的长龙川流不息。本来挺有秩序的,但突然之间,就以不可抑制的趋势散乱了起来。

李嗣本的目光西移,只见上游漂来了密密麻麻的小船。小船上被人点燃了薪柴,一开始火势还很小,似乎被河风一吹就要熄灭的样子,不过随着船只渐渐靠近浮桥,火势就越大,渐渐要把整条船都烧成火球了。

“轰隆!”虽然相隔甚远,但李嗣本似乎听到了火船撞上浮桥的声音。

浮桥上人来人往,惊慌失措。

有人用长枪顶着飘过来的火船,不让它靠近。

有人着急忙慌地找水桶取水,浇灭浮桥上此起彼伏的小火苗。

有人拿斧子斩断浮桥上连接各船的竹纽,将着火的部分剥离出去。

似乎情况还可以控制?但现实很快给了他一巴掌。

战鼓声越来越近,数十艘高大的船只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慢慢靠近了浮桥。

密集的箭矢从船上射出,浮桥上无遮无蔽,痛呼惨叫声不绝于耳。

只一炷香的工夫,刚刚奋力控制了火势的士兵、民夫们就一哄而散,甚至因为争抢道路而乱作一团,不断有人摔进河里。

箭矢永无停歇,似乎还有强弩的声音,无情收割着浮桥上每一条还站立着的生命。

终于没人尝试救火了,也没人愿意留在浮桥上了。

战船上有水手下来,跳到浮桥上,挥汗如雨,用最快的速度拆桥。

箭矢掩护着他们,没人能通过死亡般的箭雨,即便身披重甲、扛着大盾,在强弩的射击下也不会有任何幸存之理。

“浮桥没了!”李嗣本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当年李光弼、史思明在河阳的攻防战。史思明在下游,趁着东风,在帆船中堆满薪柴、火油,逆流而上,直逼河阳桥。

李光弼早有准备,让士兵们用长竹竿远远拦住火船,然后用砲车轰砸史思明的舰船,一举摧毁敌军,保住了河阳桥。

但河阳桥何其巨大,甚至能在桥上布满砲车。杨刘渡这边的桥太小了,而且他们准备也不足,遭致此败。

其实第一波的应对已经不错了。夏军的火攻之术并没有起到理想的效果,火势是有极大可能被扑灭的。奈何他们还有水师战船,不要脸地直接下场了,用弩箭虐杀浮桥上的军士和夫子,吓阻可能冲过来的守军,然后从容破坏浮桥。

“该想想对策了。”李嗣本下了望楼,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