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到地啦

*买到铺子和船啦

小关公公在张家住了几日,只觉如登仙境,他原是个话唠,又爱凑热闹,生在内庭活活憋了这么些年,一出门子,恨不得一气儿将前二十来年的话都说没了,可恨遇见范安这么个冷面骚包,是以来了江南这么些日子,竟一顿也不曾吃好。

自来了张家,恰逢张家也有一话精子,两人不出三日就已经相交莫逆,相见恨晚。只张阿公白日得去保和堂,还要忙着写书,便挪不出多少功夫来陪人,也就是小酒两三杯,说得一二时辰罢了。

张吃公见着小关公公便欢喜,是个官儿有面儿又合得来,心说一定得让人在老张家玩得尽兴,最好乐不思蜀,连皇宫都不想回去了,不然怎显得他们家风热情淳朴。

想到此处,便闪着泪光把小关公公交到几个姐儿手里,嘱咐务必让小关公公把竹枝巷子串干净喽。

夏姐儿几个拿着鸡毛当令箭,见天带着小关公公野,不知怎耍的,也就两三日功夫,小关公公白面皮都晒黑了两层,看着竟有些威武了。

小关公公揽镜自照,喜不自胜地连说了三声好,连夜给众孩子买了不少零食玩具。

这日张知鱼也在家,和慈姑在院子里烤梨吃。夏姐儿和水姐儿两个,左手抱着钟馗面具,右手拿着桃木剑,嚯一声刺入小关公公胸口。

小关公公应声而倒,死前还说:“今日的太阳真是好大。”

张知鱼差点吓晕过去,慈姑伸手拦住她,笑着说:“万事有我呢。”说完,一脸平静地双手合十又念:“起来,起来,起来。”

张知鱼也觉得慈姑有些仙缘,自给他一念,竹枝巷子就成了灌风口,便拿眼看小关公公。

不想却见两话都说不清的小破孩嘎嘣倒地上。

张知鱼痛心疾首:“又叫你念走两个!”

两浑身是灰的小破孩睁了眼戳小关公公:“该我们死了,一人演一次妖怪,耍赖的生儿子没腚眼。”

这也是两孩子心太大,不知道什么是公公,这话说出来跟在影射谁似的。

小关公公笑:“我把来生的儿子腚眼一起当了,下回还做法力高强的野鸡精。”

张知鱼给梨烫得一哆嗦,心说,这个也是肚子里不装肠子全装心的妙人。

孙婆子胆战心惊,都不敢看了,遂闭着眼回了厨房。直跟王阿婆叹,好好一个官儿如今瞧着跟张阿公亲兄弟一般,站在一起不就是两个掺了麦麸的黑包子么,只一个有褶,一个没褶。

私下有空张知鱼就问他:“怎么样,夏姐儿把你照顾得好吧?”

小关公公拿着水晶灌汤包吃得满脸汁水,一听这话,便现了三分忧色:“好归好,可惜我只有三月的假,不能在这住一辈子。”

张知鱼看他年纪也不大的样子,手上还满是老茧,顿时怜心四起,又道:“那宫里果然不是好待的。”

“可不是么,每日不是听妃子奉承就是听宫女奉承,是个人谁受得了。”说完,埋头连干三大碗竹笋鸡片汤,连汤底都用小馒头沾着吃完了,方抹嘴长叹:“陛下身边净是这等小人,以后大周朝岂不是风雨飘摇?想到这个,我便味同嚼蜡,连食欲都大减了。”张知鱼一噎,心道,难怪能跟阿公说在一处。看这显摆的招数,那都是一样一样的,这日子跟皇帝也不差什么了,还叫苦呢,当下便撂了筷子回房苦读,哼,只要我明白的道理够多,就不会被小人气死。

那头张阿公听说钦差食欲大减,心头很有些忧心,也跟着食不下咽,连粥都只能喝两碗了,张知鱼无法,便寻着空跟小关公公商量一道出去玩玩,南水县虽然小也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呢。

小关公公也很有兴致,当下便携了张知鱼要出门子,顾慈也要跟着去,小关公公把鱼姐儿掳走了怎么办?

张知鱼笑:“不可能,小关公公是个大户,在宫里连妃子都巴结他,掳我干什么。”

顾慈说,掳你回去当太医呗,跟小宝似的,一个做猪瑞,一个做人瑞。

张知鱼看他的小脸蛋道:“那你跟了去有什么用,你连我都打不过。”葫芦娃救爷爷,到时两个一块儿没了。

“我有法力,带着我可以一路念经。”顾慈脸色一正,又双手合十念道:“平安、平安。”

自从掉牙事件之后,他就有些怀疑自己是真的有法力。

张知鱼一则不忍心戳破他,二则自己是穿来的,立身不正也没底气说他,遂含糊过去,答应带他一起。

如此小关公公的拖油瓶又多了一只。

两人带着他浏览了春河,又去青云观上了道香,一路青山绿水,小关公公心情大好,还跟湖上渔娘搭话,转头就哄得人羞答答地摘了一把荷花莲蓬下来,三人一人拿朵含苞待放的粉荷,惹得诸多娘子频频回视,张知鱼礼尚往来,给他剥嫩莲子吃。

三人一路吃喝,小关公公尤不知足,路上净往人多的地方钻,大娘砍价他都听得津津有味,好巧在菜市口又遇见那个老仆,身上还站着衣着光鲜的一男一女,看着五十岁上下,正满面愁容地跟人说话:“低不得了,低不得了,再低如何救我儿呢?”

原这也有荣家一间鱼摊,如今也折价卖了,老仆脸色惨白,看见小关公公便双股战战,他还记得罪魁祸首是谁嘞。

只是见各家步步紧逼,非得让好铺子做烂肚鱼卖,老仆看着荣大郎长大,将他当成自己半个儿子,也心急如焚,想着那日鱼姐儿愿出五百两买下船和铺子,便低声跟荣老爷夫妇说了此事,荣老爷听罢,看着也曾觥筹交错的朋友,叹了一口气。

新知县要判荣大郎流放,荣家到处寻亲访友地借钱,想赎了儿子回来。只是荣大郎身上本就有些小案,叶九思走后他更肆无忌惮地作耗,先前没闹大,不曾去衙门,如今一股脑翻出来,可不是数罪并罚流放三千里的主儿么。

一里地一贯钱,三千里就得三千贯,折罪后还得服役三月,只是留得一条命在罢了,荣家老两口年岁已大,只盼着儿子就算要死也先留个后下来,只他们还不肯降太多,如今铺子卖八十两船卖四百两都没得买主,有心出手的商贾还想再抻一抻,反正那荣大郎已经下了牢狱,莫非荣家还等得?

两夫妇是真等不得,却不想贱卖给这些人,往日荣大郎也叫他们叔伯,再犯错却没得罪同行,叫他如何肯在这些人手里家破人亡呢。

荣老爷想了又想,急步过来问她:“那日可是小娘子愿花五百两买一船一铺?”

张知鱼道:“是我想买,可是我小舅不要那个屋子,他觉得太贵了。”

“姐儿说个数便是。”荣老爷思索一番想道,只要不是那些想花二百两就讹有荣家祖业的人,便是少些他也愿意。

张知鱼虽然厌恶荣大郎,但在商言商,她也不想做逼人的恶霸,便斟酌道:“我只能拿得出四百两银子出来。”

她打的主意是买那艘船,不想荣老爷两小春巷的铺面也算了进去,这样其实亏了一半的本,但看着周围冒着绿光的眼睛,荣老爷一咬牙道:“你今日拿出现银,我就将船铺卖与你。”

张知鱼今日是出来玩的,身上拢共就带了二两银子,还是防备着做东,便问慈姑。

慈姑道:“别说银子了,我还欠我娘五十两呢。”

两人愁眉苦脸地叽咕一回,小关公公别的不多,就银子多,笑:“不就四百两么,我先给你给了。”

周围来买铺的人,都是背后通了气的,先联手将荣家逼得出血,再一起竞标出手。此时见一个不知是谁的女娘想买,脸色都有些变了,暗骂鱼姐儿不知好歹。

小关公公长得一双厉眼,一下就看穿诸人的心思,哼哼两声,鼻孔朝天地掏出四张一百两的银票,“要卖现在就签契,不卖我们就走了。”

荣老爷见他穿的官靴,只是个有背景的,脸上也笑起来,连连应是,带着人麻利地去衙门过了户,只张知鱼还没跟家里通气,拿不出户来,盘算着先斩后奏,暂时便写的小关公公的名字。

张知鱼看着上头的字,跟慈姑笑:“小关公公看起来比恶霸还恶霸,不想却字仁。”

“小破孩,刚才帮了你的忙,转眼我就成恶霸了。”关仁狠狠揉了两把她的头,直给揉成鸡窝。

顾慈的手悄悄在背后掐了个诀,心说敢揉我,少不得念两句破魔经了。

小关公公有看破人心的魔力,一看那爪子就知慈姑憋的哪门子坏,遂魔爪蠢蠢欲动,

“哪有这般帅气的恶霸。”张知鱼忙赔不是,拉住他的手,直道:“哎呦喂,瞧瞧这样儿,江湖少侠不外如是。”

小关公公给逗得一乐,眨眼就忘了那只小爪子。

张知鱼更殷勤了,自掏腰包请人在飘香楼大吃了一顿,六月黄的螃蟹都上了一盘,慈姑吃不得蟹,鱼姐儿只给他弄了一一筷子尖的黄,用舌头舔舔尝味儿。

顾慈爱惜地舔着舌尖一点滋味:“上回吃黄都不知哪年哪月的事了。”

小关公公倒是大吃特吃,转眼就下肚三五只,还道:“吃蟹还得中秋就菊花酒,巴掌大的母蟹一翻开全是结块的黄,掰下来拿手捏着蘸醋才好呢。要吃公蟹就得到十一月,天寒地冻的,配一壶热烫的黄酒,蟹膏跟雪似的白腻,那滋味儿真是神仙也不换。”

张知鱼给他说得直冒口水,拿着小螃蟹壳刮了又刮,笑:“现在不就吃这一点小么,再过几月,螃蟹爬满水田,那个时候就有大的了。”说到这,又给家里打包了几只螃蟹,乡下田里的蟹,每年大房和外婆都要给他们送一篓子,只土生土长的蟹,也长不到巴掌大,精挑细选的大闸蟹,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旁桌的人给他几个说得心头火热,转眼也喊了一盘子六月黄。

小关公公嘴力不凡,楼里螃蟹销量大增,小二眼都笑不见了,还给他们送了一盘子酬谢。

不乐坐在包间,抖着腿在底下跟食客吹牛的小关公公又有了下酒菜,更不肯走了。

楼里有说书的,正说鱼姐儿几个救童四郎的事儿,一时说鱼姐儿连开膛破肚的病人治得活跳跳的,一时说张大郎如何如何力气大,又说阿公出书和李氏的菜多好吃。

小关公公听得津津有味,他还没完整听过这故事,只在巷子里凑热闹偷得一二句话,不由啧啧称奇,看着她道:“你还给人缝肚子?别是吹牛吧。”

顾慈笑:“王大叔就在巷子里,如今已经能下地走动看着菜摊了,你去看看不就知道真假。”

小关公公点头,心说明儿准得去看看,听了一回,又笑:“你们张家如今在南水县也有名姓的人家了。”

甚至连带着竹枝巷子都水涨船高,房价都长了几两银子。孟母三迁,谁都想自家的街坊有个人样儿。

当然张家人是很低调的,轻易不显摆,除非不得已。张知鱼道。

小关公公道:“这么说,你们还挺谦虚。”

两人郑重点头,张顾两家都是低调谦虚的人家呐。

闻言,小关公公放声大笑起来。

这趟回去,张知鱼将银子先拎到小关公公房里,想着得等一个喜庆的日子方能说出来,到时候即便要挨打也能少疼些。

小关公公笑:“大好日子给人送霉头,不挨三顿都对不起你干的这事儿。”

张知鱼愁得不知怎么说了,一连几日小关公公邀她出去都闷闷不乐,见天儿叹气。

小关公公看那丑菊脸,转头盯上夏姐儿。

全家就她整日打鸡骂狗,闲得发慌。

实则李氏因张家出了名儿,自己又有些名气,早就忙不过来了,这几日对这孩子就疏于看管。夏姐儿渐渐懂事,心里也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众人夸赞,但她懂归懂,但懒得做。

除非她娘要揍她,那这些事儿她也不是不能做啦。这几日么,偷得浮生半日闲,夏姐儿准备好好玩玩。

于是小关公公白日跟着夏姐儿胡混,周围几天巷子里大娘都跟他混得来,小关公公口才好,说花妞娘那是活貂蝉,说大宝娘那是赛天仙,给诸娘子逗得花枝乱颤,每日他回来都得意洋洋地显摆大伙儿送他的礼。

或一把葱花或一方豆腐,花妞娘还送他一条自个儿蒸好的鱼,花妞娘素来不会做菜,她家的饭食都是儿媳妇做,这条鱼蒸得又腥又老。

张知鱼吃了一口就死活不吃了,小关公公骂:“刁嘴的小猢狲,山猪吃不来细糠。”

瞪她一眼,捧着鱼回了房。

次日张知鱼出门就看到潲水桶里丢了条洁净的鱼骨,不由感叹,小关公公真是猫变的,这般腥的鱼也吃得下。

小关公公还乐呵呵的,跟下众娘子湖里来浪里去,日日都在家抖腿哼歌,乐得不行。

结果乐极生悲,第二天他好像感冒了,捧着瓜子儿在树底下哼歌,冷不防对着二郎打了好几个喷嚏,心疼得阿公连夜给狗缝了个口罩,还道:“乖乖,不能跟病人玩儿知道么。”

二郎渐渐大了,已经从小奶狗变成了威风凛凛的黑色细犬,便是慈姑都轻易不让它上身了——太重!张阿公还当它巴掌长似的,回来就得抱抱。

虽这么说,张阿公和张知鱼当夜就给他看了身体,发现只是有些花粉过敏才放了心,又寻思给他做个口罩挡挡粉,毕竟江南的春夏,花粉和水一样多。

小关公公也没反对,只打眼瞧着二郎嘴上的那个花口罩,多漂亮一只小黑狗也成了二傻子,心想自个儿可不能跟狗似的戴着这玩意儿四处串巷,到时花名都丢光了!

于是,张阿公连夜巧缝花口罩也就成了绝唱。

张知鱼和大姑一起给小关公公做了两个换洗,上头绣了一朵白莲,别提多好看啦。

一晃过去了一日,大家还当小关公公只是寻常喷嚏,不想次日中午连嘴都白几分。

张知鱼一摸他额头,道:“有些热。”

*乐极生悲的小关公公

宫里的太监毛病都多,但关公公这样的武人不在此列,他们虽然也或多或少有些毛病,但总体来说也算得上十分健壮。

所以轻微着凉对小关公公来说,就跟被水呛了一回无差,两幅药下去便好了。

张知鱼在保和堂摸的脉多了,如今人脉中细微的变化也能察觉到一二,便问他:“是不是经常燥热难受,不喝水晚上连睡都睡不好,还嘴里经常起看泡。”

小关公公诧异底看她,笑:“宫人都常有这病症,我还好些,只是吃不得大肉,若吃了才会像你说的那样。”

张知鱼点点头,心知这是因为太监净身后,身体雄性激素减少,相对的让雌性激素增多,但雌性激素又不够更女性一样,所以激素失衡就很容易像更年期一样,心情烦躁,夜里睡不着觉,还很容易得口腔溃疡。

所以说太监性子古怪,其实是有依据的,小关公公脾气却这么好,只能说明他的心性耐性都异于常人的强大。

只是意志再强大,也不是身体不疼了,张知鱼笑:“我给你针灸吧,趁着还没回去,把身体调好些。”

对于阳气不足,经常手脚冰凉的太监来说,针灸比药更管用,药管得了一时,而且若药性太重,也会破坏他们身体中脆弱的阴阳平衡,用针灸就好得多,可以从经脉上将他们的身体调理更好。

小关公公摆手,倒不是他不信鱼姐儿手艺不成,实在是他有一个不好对外人说的习惯,他见着针尖就犯怵,别说扎针,递根硬些的狗毛,他都能花容失色。

张知鱼又不能按着他,只好作罢。

一下子忌了口,又不能出门野,小关公公整个人便如狂风摧残过的小花,凄风苦雨地坐在廊下瞧着孩子玩儿。

他很会找乐子,派几个小卒出去鹦鹉学舌,将事说把他听,远的不能去,竹枝巷子还是可以走一走。

小关公公跟着张知鱼去了两回王家。

张知鱼和高大夫、阿公每月都要来看一次他,毕竟那般情境能活下来的人,也不多。

王大郎瘦了很多,身子不比以前强壮,但整个人也神采奕奕的,牛哥儿有事没事就跟着大桃一起在县里骟猪,常常能拿些银钱家来,又有黎二郎贩财,还借着李三郎的路子赚了五六两银子回来。

这像算下来,王家虽然还欠了三十多两银子的债,但日子却依然很有盼头。王大郎琢磨着,再过两年自己更好些,去外头或给人守铺子或守庄子,寻个不用四处走动的活儿,也能过得下去。

张知鱼摸摸他的脉,又看一眼愈合得很整齐的伤口笑:“王大叔以后不要喝酒,少食多餐,再过两年就能出门走动了。”

王大郎性子素来豪爽,往日也是个十碗热酒便入山打虎的汉子,不然也不能跟张大郎玩在一起,闻言摸了两把肚皮,笑:“酒肉早便戒了,还等着你几个孩子长大吃福饭,哪这般容易就死了。”

小关公公也凑过去看,见着上头的蜈蚣疤,也心惊胆战,还问:“如今一点不疼了?”

王大郎笑:“不妨事,就阴雨天伤口还有些酸。”

小关公公对鱼姐儿刮目相看,竖起大拇指赞:“神童!”

此话险将张知鱼乐晕,她刚落地就想塑造神童之名,如今这般年月过去,才迎来了第一个慧眼识珠的人,心说,小关公公,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精子!

张知鱼怀揣感激,便又提议:“小仁哥,我给你扎针吧!”

爱他,就要扎他。

小关公公见着王大郎的肚皮,心头也有个念想,便忍住害怕,将人带到房里,瓮声瓮气地埋头说:“扎了别告诉我,我怕忍不住跳起来,你家房顶就没了。”

张知鱼笑,你又不是我爹那般蛮子,如何掀得动我家的砖瓦房呢?

也是对自个儿自信太过,张知鱼一时没看出来小关公公脉里的不对,只当人在宫里是个有地位的捧墨太监,手粗都是砚磨的,殊不知人早就是顶顶高手,已经返璞归真到扫地僧的级别,别说张家的屋顶,就是县太爷的屋顶,他也能给扬喽。

只可惜范安不让。

张知鱼取了针袋,还没打开,小关公公就嚎上了。

肝儿一颤一颤,当下就叫夏姐儿进来给他说书,转移下注意力。

夏姐儿个街头霸王,肚子里的蛮话比她吃的米还多,得意扬眉,拍胸表示,别说转移注意力,就是念死了也成!

小关公公看着这两姐妹,一个要扎死他,一个要念死他,不由灰心地摊在床上。

张知鱼一乐:“对,就是要放松。”

夏姐儿凑过去一看,停了念书的嘴,笑:“跟大姐小时候扎的猪皮一样。”

小关公公只想穿衣服走人,他一个大内高手,竟然在两个小破孩跟前,破天荒地感到了一丝害怕。

张知鱼一针下去,小关公公就像只破肚河豚,弹不起来了,他能感受到针尖的进入,光想想背上的场面,就已经腿肚子发软。

在这两个恶霸跟前,他就是朵小白花。

时间一久,小关公公只把自己当成一滩烂肉,躺在床上,察觉到身体暖暖的后,甚至自暴自弃地舒服地叹气出声,忍不住说起了自己的心里话。

忐忑地道:“我有个朋友,跌了一跤,没了腿,成日家驻着拐杖走路,一把年纪了连媳妇儿都讨不上。”

张知鱼手下不停:“所以呢?”

小关公公:“所以,有没有那种断肢再生的药。”

站在门上的顾慈正听到这句,想想自己看的医书道:“我只听过有矮子打断骨头再长高的。”

夏姐儿笑:“把他喊过来,看他想长多高,让爹将骨头打几次,有大姐和阿公,一定能活下来。”小关公公心头猛然涌上一股寒意。

张知鱼倒没想那么多,她才扎完针,只听得断骨增高这句,便说:“有人想断骨再长?如果可以的话,让他把自己过来给我瞧瞧,这不是能随便断的,其实也可以安个义肢。”

“什么是义肢?”小关公公忽生求学之心。

“就是假的,好比他腿断了,就寻材料做个腿安上去,也不影响正常走路了。”张知鱼道,

那得多疼,小关公公双目圆瞪,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张知鱼劝他,阿公是专业的。

小关公公更怕了,放了茶杯就往外溜,一连几日都不见人。

半夜,张家房顶一道黑影飞过,小关公公眨眼就站在了屋顶上。

张家院子里,张大郎燃了灯,快步走出来。

夏姐儿正让大姐说故事,忽然也抖了一下道:“大姐,上头好像有老鼠爬。”

张知鱼凝神细听,没发现什么动静,想起小关公公手上的茧子,和那日扎针露出来的气息,便哄她:“我是属猫的,你忘了?”

夏姐儿抱着大姐叹:“年纪渐长,记性也坏了许多,连大姐属猫都忘了。”说完,伤心地翻了个身,眼一闭就呼呼大睡。

张知鱼目光沉沉,听着夏姐儿的小呼噜声,心道,明儿还得让阮婶婶给她们加作业,不然要成瘟猪儿了。

房顶上小关公公心头微惊,看着张大郎房里亮起来的灯,又听着脚下传来的说话声,挑挑眉,眨眼又翻回房里,放缓呼吸。

果然刚躺下,就感到有人翻上了屋顶,小关公公耳力极好,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张大郎站在上头。

心说,小小的张家,尽出怪人,一个乡野武夫这般敏锐就已经够奇怪的,底下那个小的还在耍泥巴就能听到大内高手的脚步声,着实天份了得。

足足过了一刻钟,张大郎的呼吸才慢慢远去,小关公公此时方点灯看了信,登时大怒。

原皇帝老子叫他去抄家,咸水县的事传到神京,大伙儿还当皇帝亲信要造反,结果查来查去都是谈知县狗胆包天,一个人伙同水匪做下这等恶事。

范安的折子已经呈了上去,存封的田地铺子金银珠宝都得派个人去看着,恰巧小关公公也在,便让他一起去抄家,顺便把银子运回京,道,别休假了,过几年再玩吧。

小关公公愤愤,这不又得跟范安打交道。

次日张知鱼逮住机会就问他:“小关公公,你会武功吧?”

小关公公吓了一跳,抓过鱼姐儿的手摸摸道:“肉/体凡胎,成不了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张知鱼抽了手哼哼道:“我骨头长得不好,但我心眼子长得好。”

*拿钱买地

小关公公想到要跟范安搭伙儿共事,心头跟吃了苍蝇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