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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常(补全)

张知鱼和顾慈都是心头有了事儿就要立刻办完的人,一时听她爹说起小猪崽儿就更想去一趟乡下,爹不去她可以哄阿公带她回去嘛,阿公也很关心小猪崽儿是死是活的,那可是他老人家亲手骟的。

顾慈也知道小猪崽儿的事,今年他身子好些性子也活泛起来,也想跟着鱼姐儿去大桃乡看看。

张知鱼看他脸上的血气比夏天的时候足,觉得很满意,但不管是划船回去还是坐车回去,路上都得颠簸不少时候,所以愧疚地摇摇头。

顾慈的眼神一下就黯淡下来。

张知鱼在他脸上戳出一个窝道“你回家问问你娘,阮婶婶答应我就带你回去。”

顾慈不愁了,自己摸摸脉,感受到跳动后兴奋地说“我今年秋天好多了,前两天我娘还让我跟你们上街去,等我回家一说她肯定同意。”

阮氏正在家吃冰镇甜瓜,闻言抬头看了看都酉时末还是大太阳的天也没拒绝,孩子渐渐大了老反对他反而容易跟父母离心,想想就说“等秋老虎过了再去,这几天天气热起来,鱼姐儿家肯定也不许她去。”

等秋老虎过了又有冬老虎春老虎,一年到头哪天没忌讳

顾慈对娘戒心低,没看出自个儿娘亲的忽悠大法,也伸头看渐渐往下落的毒太阳,花草都被晒得蔫丝打垮的,一个认理的好孩子不得不承认娘说得很有道理,只好按捺住想出门野的心乖乖在家跟着先生温习功课。

李氏想起这两日船上烧心的温度果然也不同意,但鱼姐儿跟其他小孩儿不一样,这孩子要做的事儿就没不成的,要拦住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她犯了错自己心虚。

若在先头几天她还没法子,现在可不正巧有一桩事在她手头,跟想起什么似的道“秋老虎一过就真凉起来了,你买那么些布这会儿不做衣裳,放到明年就是旧料子,等你做完了再说这事。”

张知鱼针线活还不错,做出来的东西比李氏做的还能看些,七岁的女孩子已经要学着自己做衣裳了,今年李氏也不打算自己动手给鱼姐儿做,家里有梅姐儿保底再丑的衣裳也有得救,李氏暗道。

两个满怀雄心壮志的孩子被娘说了一通,转眼就都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安安生生地在家等秋老虎过。

不想天却越发热起来,太阳比六七月还大。

顾慈暂停了课业,张阿公也不让她跟着去保和堂了,地上暑气重容易出事。

巷子里的孩子也都被拘在家里不许出去,张知鱼只好在家埋头做衣裳,张大郎下了衙满头大汗地回来,一进门被热个趔趄,平日里凉爽的青石地板跟锅底似的烫人。

张大郎放了刀还没进屋就打了几桶井水往地上泼,石头滋滋地响起来,蒸腾的暑气一下便离了地往上冲。

李氏水早就烧好了,天一热张大郎回来都得先洗澡散火气。

夫妻两个收拾整齐出来就见鱼姐儿坐在廊下阴影处裁布,定睛一看还是青色的,张大郎面上一喜,惊讶地道“鱼姐儿竟会做衣裳了,这个是给谁做的”

张知鱼漫不经心道“阿公呗,还能是谁。”

张大郎一噎“不是我的”

“给阿公做完给爹做。”

阿公对鱼姐儿是师父也是最大的长辈,无论怎么样第一件东西都该给他做。

看着手里的布张知鱼遗憾地叹气“其实我也想给娘做,就是娘心疼我不让做多了。”

李氏看着她流畅但古怪的行针就笑,这孩子惯会安慰自己,难得家里有新布做衣裳她早托了针线活比鱼姐儿好看十倍不止的孙婆子。

张阿公一撇嘴道“手跟漏勺似的,出门一日漏了多少财出去,还做衣裳,那缝不得大得十个指头都能顺着往外伸”

话这么说,等这布被鱼姐儿做成衣裳,让他脱还不乐意,一进保和堂就在赵掌柜跟秦大夫跟前儿晃荡。

赵掌柜穿的是冰蚕丝的夏布,凉爽贴身得很,甩出张阿公身上的细棉布几条街去,而且鱼姐儿做的本是冬衣的款式,天气还热,她还没往里头填棉花,但这会儿穿着也热。

张阿公才上身就热得一身汗,鱼姐儿看得不住地劝,阿公乐呵呵道“阿公今儿穿出去有事,下午回家就脱下来。”

赵掌柜一看那针线,好家伙,可不是缝肉的手法儿。

于是两人一眼就看出张阿公用心险恶,一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臭小子,一个还在要奶吃的娃儿,拍马也比不起年纪正好的鱼姐儿贴心。

惹得赵掌柜破天荒竟想起外嫁的女儿,回头还使人送了半车补品过去,把妁娘惊了一天,第二天天不亮就带着丈夫回了娘家。

一进门儿赵掌柜就委屈道“女儿,你不在,都没人给爹做衣裳穿了。”

妁娘胆战心惊地看娘一眼,拉着丈夫低着头不做声儿家暴现场做子女的实没眼看。

赵掌柜给婆娘整治一通,次日一大早便被送出家门忧伤地来到铺子上。

张阿公还是那身衣裳,见着赵掌柜和秦大夫便两眼放光。

两人转头就走。

或许他们比张家有钱,但炫孩子这事儿张阿公才是最肥的那个。都是做家长的,家财万贯也比不得儿孙拔尖儿。攀比的苦他们已经吃够了。

张阿公视而不见,摸着胡子道“赵掌柜你身上的衣裳谁做的,看着这样式倒是不错。”

我穿这身多少日子了,也没见您老问一句呐,今儿怎就得了您老青眼

赵掌柜咳嗽两声,见张阿公都要开嗓了,心头一急转转眼珠子拽住路过的蓝大夫,羡慕地笑“蓝大夫身上穿的这身也不错,是嫂子做的吧”

蓝大夫儿子都十岁了,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大伙儿心头都有数。

蓝大夫一无所知地看看自己灰扑扑的夏布面色古怪“这确实是你嫂子做的。”

但它好看吗

赵掌柜看着已经走过来的张阿公,忍不住和秦大夫对视一眼,闭了闭眼。

死道友不死贫道,蓝大夫,下辈子长点心找个好东家罢。

两人走到迎风处背手吹风,不到一刻钟面如土色的蓝大夫和神清气爽的张阿公便一起走了过来。

蓝大夫气得伸手指着赵掌柜直喊“老赵,好你个老赵”

赵掌柜耳朵一合,看着天装聋子,半天才忧国忧民地开口道“今年的天热得古怪,先头眼见着已经凉起来,这会儿倒比六七月还热,也不知会不会成灾。”

“去年这会儿大家都穿夹衣了,现在泡在水里都流汗。”

说到这个几个大夫面色一正,也愁起来,“现在还不怕,咱们在水窝里,天再热也旱不过来,只看八月末能不能好,再热人就得生病。”

这生病说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大片。有人生病都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大家都清楚,再热个十天半月恐怕就有时疫了。只谁都不想说这两个字罢了。

现在保和堂的消暑药都成堆往外卖,十文钱的药已经涨到了二十文。虽然县里还没听说谁病得起不来了,但保和堂已经在准备进药材的事,大周朝每年各地多多少少都会爆发时疫,大家的处理经验都很丰富。

在场的人只有张阿公是种地出身的,摸摸胡子想想道“有灾今年也不怕,稻子已经长成,农人都知天时,这会儿乡头准在抢收,饿不死人万事都过得。”

饿不死的标准显然太低,张家人都是过过苦日子的,大人们熬一熬也能过,但张知鱼没过过苦日子,或者说她从来到这个时代后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苦那都是蜜糖水。

张家没饿着她,姊妹们关系也不错,除了没有空调手机,出远门有些不方便外,她还挺喜欢这里的生活,毕竟没有污染,空气清新,南水县也很繁华,比起高楼大厦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但偶尔出现的不和谐,每一次都会告诉她自己究竟来自哪里。

这里的好都建立在风调雨顺的好年基础上,一旦有一点儿天灾人祸,这个时代就会显现出它本来的底色。

张大郎每天回来都脸色通红,这两天他来不及浇地就先打水往身上冲。

李氏虽在水上凉爽些,但她要上灶,每日回来身上的衣裳也跟落了水似的。

等泼过两回地,一家人坐在廊下吹风,没过一会儿又出了一身汗。

张大郎脱了上衣,李氏在给他抹药膏。

张知鱼看到她爹一头一脸的晒伤心疼坏了,“怎么出门不戴个帽子呢。”

张大郎就笑“傻孩子,只有有品的大人能戴帽子,你爹戴了那是大不敬。”

张知鱼震惊了,现在满街的百姓谁家出门不戴帽子他爹大小手下也有四个小弟,这烈日头底下连个遮阴的东西也没一丝

李氏奇怪地看她一眼“往年你爹出门也没戴过帽子,你怎不说”

张知鱼仔细一想,

发现她爹确实从没戴过帽子,腊月天酷暑天从不见他戴,不过她一直只当爹不爱戴,再说往年也没这么热。

如今张阿公这样从不把日头当回事的张狂野菊花都戴了小竹帽出门她才觉得不对。

顾慈想想也说“我在姑苏县城也没见过差夫戴帽子。”

不过他心头从来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从他出生起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往日只当这些人就是不爱戴帽子。

得鱼姐儿一说,这才知道缘由,也惊道“这么热的天也太可怜了。”

就连他家的丫鬟也能在阮氏屋子里蹭冰,不过他不能受凉,阮氏只允许顾慈穿少些,一日只给他在墙角放一点冰。

就为这点冰,张家人都不往顾家走了,顾家才来头一年哪来的冰窖,都是从外头买的冰使,现在的冰跟银子一样贵,人多了就化得快,几个孩子都很懂事地不过去了。

但阮氏怕顾慈一个人在家无聊,下午天阴下来也许他来张家串串门子。

张大郎道“再晒也有米粮工钱拿。”

看看码头的工人,大伙儿都很知足,吃得起饭穿得起衣裳,回家有娘子妻儿还有什么熬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