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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唤我‘小天兕’

九幽之境以北仙气缭绕,似纱似梦,七座奇峰遥遥相对,直指第三十六重天,垂悬中透着一股子的凌厉和威严,正北方向面南而立弥罗峰,君帝的行宫太微玉清宫便在此处,议事大殿则是太微宝殿,于行宫正中而立。

银笙到竹蘭殿时正巧遇上从玉清宫复命回来的天兕,自觉上前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数,直击得天兕惊悚万分,一溜烟儿奔到离长昔身旁,站定,撸了下舌头,可尾音仍有些发颤,“帝,帝尊,殿内竖着那物什,不,那女……人……是何故?”

“带下去安置。”语气不咸不淡,天兕愣忡,好似忘了礼数,直愣愣看着自家帝尊,眼里的不解,难以置信,丝毫不加掩饰的展露出来,安置?玄清尊淡眸一瞥。

天兕:“……”,懂了,躬身作退下状,忙不迭携了银笙到殿外。

不怪天兕这般愕然,竹蘭殿从未有过女子,玄清尊倒也不是颇为喜静之人,君帝原想拨一两个宫娥随侍,玄清尊拒之还道,“女人皆麻烦物什,要来做甚?”

当时众神刚议完事,正准备回各自辖宫,听到君帝提起这事,便都住足。

君帝想着玄清尊上万年的光景,身边也没个像样的女子,不过随口提了一句,哪成想玄清尊不仅不领情,还拒绝的十分干脆,让君帝一时下不来台面。

元阳上帝在一旁,见势不对,对玄清尊执了个礼,侃侃道:“玄清尊惊才风逸,怀瑾握瑜,小神自叹弗如,恰有一日崇恩圣帝与小神论天地平衡,其中便有阴阳相合,五行之理,小神虽有些拙见,仍略感失意,敢烦请玄清尊不吝与惑之。”

这元阳上帝掌管离恨峰大小行宫百余,座下只一名弟子,唤玄都元君,而元阳上帝与云霄峰的崇恩圣帝乃至交好友,两人经常谈经论道,最是重三纲五常,礼仪教化。方才玄清尊驳了君帝好意,却是违了君为臣纲的礼教,可元阳上帝品阶低于玄清尊,故才有此委婉一说。

玄清尊目光幽幽,觑得元阳上帝一个哆嗦,浑身不自在起来,“元阳,你都这般年岁了,怎还去过分于计较这些,阴阳也好,五行也罢,变数诸多,又何必框定。”

默然片刻,朝君帝随意行了个礼:“天帝圣恩,本尊理应受之,不过,本尊随性惯了,有些事怕是小小宫娥也侍弄不了。”

话已至此,再纠结下去恐失了双方身份,此事便算了之,众神皆唏嘘不已,大都觉得玄清尊桀骜过剩,恐伤己身,如此一想,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如今竹蘭殿多了个九等小宫娥,如何教天兕不惊不奇。惊的是,视女人如无物的帝尊竟亲自带回来一个勉强算得上女……子的生物,奇的是,该女子究竟有何本事,入得了帝尊的眼。

“平淡的长相,干瘪的身子,矮小的个头,气质嘛也是一般,也就平常的那些宫娥可比,到底是有哪里出众?难道帝尊之口味清奇?”

天兕百思不解其意,复又皱眉看向身侧的小宫娥,似要看穿她,找出让自己信服的缘由来。

银笙不知道天兕的九曲回肠,却是将他的喃喃自语听了个真切,不禁有些匪夷所思,自己竟遭天兕这般嫌弃,好歹自己也与他因着扶乐神姬的缘故相与万年不是。

显然对方还没认出自己,若天兕知道自己即为那鼎魂器幻化,不知他可还会有方才的想法。

当即好脾气道:“仙君教训得是,银笙疏忽,以后必定以纱帛掩面,断然不敢再污了仙君的眼。”

这话掺了几分打趣,听得天兕耳里,却教他深以为然,觉得这小宫娥颇知情识趣,丝毫没有为自己言语有失感到惭愧。

银笙失笑,状似无言可对,一路随着天兕到得竹蘭殿西面。

“帝尊虽说谦和,诸事不吝计较,却有着自己的行事准则,故你须得谨言慎行,万不可行差踏错,在虚庭峰除了我和帝尊之外,还有居幻脩阁的日及神君和居机殳阁的苏木神君,这两位脾气不太好……”

“再者就是你,以后便住在青渊阁,因你初来,可先熟悉下地域,后边的事务我自会为你安排。”

天兕这方说个没完,那方……

银笙迫不及待推门而入,目光所及之处皆一派素色,青砖绿瓦,仿若天成,清婉中尽显恢宏。

银笙顿时喜不自禁,“这青渊阁当真美极妙极,帝尊原是为惩戒我以下犯上,便赐我当了个九等宫娥,想不到九等宫娥竟是如此殊遇。”

天兕耳廓微动,显然是将这话听了个真切,眼疾手快般,把正欲进跨进阁内的银笙给提溜了出来。

银笙有点懵,看着近在咫尺的那道雕花青木大门,蹬蹬腿,没挣开,爪子挠啊挠,没挣开,扭着脖子呐呐道:“仙君何意?”

天兕不语,反手拖着银笙就于一茅屋前站定,抬着下颌示意:“这,才是你的住所,莫搞混了。”

银笙看着眼前如此寒碜的茅草屋,有些不大能反应过来,这落差会否有点大,汕汕一笑,“仙君,这茅草屋不会是要让我住吧?”

天兕邪笑,低着嗓音道:“这才是你身为小小九等宫娥的――‘殊遇’,高兴坏了吧?”

语罢,旋即松开拧着银笙后衣领的手,理了下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语气轻快道:“你方记着便是,但我得再提醒你一遍,帝尊不赀之躯,你要万般仔细侍奉着,好好记住来的路上我同你交代的那些。”

银笙大抵有些烦闷,她不懂天规法制,也不晓即便是天宫也分着三六九等,戒律深严,她只知日后都要住在这摇摇晃晃的小茅屋,保不齐哪日睡着睡着就塌了倒了。

这么一想,语气都变得有些懒,带着生无可念,“记着呢,每日必须日上时作,将主殿偏阁次院等屋舍前一日落的尘掸去,把地扫净,换下的衣物洗净,到定昏时方可歇息……”

天兕有些意外,挑眉点头示意其继续。

“帝尊虽辟谷多年,每日却是会煮酒品茶,须采集东镜悬河之顶的百花蜜露配以南镜云盘之颠堪堪冒芽的佛手,着六分温火以煨制,焙干,方可沏之。”

银笙随意靠在茅屋前的那棵歪脖子树上,掰着手指数:“除却吃的,平日里穿的,用的,住的,事无巨细,仙君都唠叨了一路,累不累,渴不渴,我诚是听得又累又渴的。帝尊到得此般境界,为何还对身外物如此讲究,不是应该超然物外,仙风道骨么?”

天兕哑然,觉得此女子性情不免有些乖张,素来无人敢质疑帝尊,便是君帝对其都得礼让三分,她一个九等小宫娥胆子未免有些大了。

不禁正色,肃然道:“请慎言,帝尊之事岂是你能议论的,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银笙连连称是,却是不大想听天兕继续唠叨下去,见其还欲说些什么,起身忙撵了天兕离去,独自打量起小茅屋来。

茅屋内陈设简洁,青竹搭成的床榻,顶上悬挂着深青色的床帘,榻上铺着板岩暗蓝灰色的锦被,一张面上有几道裂痕的方桌,上头置着个水壶,旁边挨着张孤零零的矮椅,角落里零零散散的堆放着一些杂物,上面蛛网纠结,落了厚厚的几层灰,再多便没有了。

银笙目光来来回回逡巡了几遍,连屋顶都给盯出个洞,才慢慢收回打探,重重闭了闭眼。

不断催眠自己,不能看,不能想,越是看,越是想,心里就越闷得慌,银笙干脆走到床榻旁,也不管是否干净,颇不拘小节的撩起被子一角,一股脑儿钻进被窝,闭眼,睡觉。

次日。

竹蘭殿外两道步履匆匆的身影由远及近,声音忽大忽小的传来,似在吵嚷。

“银笙,你怎的这般嗜睡,都这个时辰才起,今日若延误了帝尊正事,你就等着被罚吧!”天兕表情恶狠狠道,脚步却丝毫不减。

银笙毫不示弱,像只炸毛的小老虎:“小天兕不也睡过了头,帝尊若要罚也应当先罚你,而且是重罚,谁让你是‘明知故犯’,而我则是‘不知者不罪’。”

天兕对此嗤之以鼻道:“罪罚无先后,当真是小女子想法。”

银笙毫不留情的回击:“不巧得很,帝尊他老人家兴许就看对眼了咱的小女子想法。”

见竹蘭殿已到,天兕也不再争辩,换上一副正经严肃的神色,道:“你这嘴伶牙俐齿的,我不与你争辩,没得失了风度,还有,不要叫我小天兕,忒难听。”末了又匆匆加一句,“叫天兕仙君。”

银笙望着天兕的背影,这厮……真酸,昨天不还非得让自己唤他‘小天兕’么,说‘小天兕’显得可爱些,今日怎么说变就变。银笙不予理会,忙跟了上去。

殿内,玄清尊端坐在几案前,形容一丝不苟,执着卷书册就着右侧的仙酿品茗,案下一位身着水色,下摆绣着海棠样式服饰的男子拱手躬身,语气平缓有力,不疾不徐道:“小仙冒昧,今日前来打扰帝尊,实是奉了普贤真君的派令,特有一事相求。”

香炉内烟气袅袅,殿内清风徐徐。男子说完,看向上首的玄清尊,但也只是极为快速的一瞥,便忙低下头静静等着,空气有些凝滞,离长昔神色未变,半晌,薄唇轻启:“且可说与听听。”

男子作了个揖,徐徐说到:“西镜瀛洲近日连遭水患,百姓苦不堪言,岛主究其缘由,原是西镜水神之子是个混不吝的小子,连其父都管束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