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八怪，我劝你最好是现在松手，要不然……”

竹无心抓着落之慎手腕的指尖不断用力，白瞳奋力大睁，一副誓要与其玉石俱焚的架势。

“要不然你如何？落之慎，你有什么招式都尽管使出来，越是毒辣，姑奶奶我越是欢喜，到时候只要我在雾竹山吼上那么一嗓子，你专横霸道，只会欺负一个看不见的柔弱小女孩的恶名，就会传遍整个妖界，届时遭众妖唾弃的人就是你。”

落之慎脸上出现一丝慌乱，他大吼着威胁半个身子悬空在水面上的女孩：“竹无心你给我闭嘴！你要是敢出去乱说一句，我现在就杀了你！”

沁凉的水气堪堪挨着竹无心的头皮擦过，顿教她捏紧了一颗心，落之慎年岁比自己大上三载，修为更是在自己之上，若将他惹急了，保不定他真能下得去手。

老爹说过，输就要输得体面，至少在气势上要压过对方，这是一种态度，如是一想，竹无心愣是摆出一副欠揍的模样：“你要是不来招惹我，我才不稀罕多提你一句！”

许是这副表情太过耐人寻味，落之慎眼里闪过一道幽光，幻出一把竹刀，发了狠般，一刀划在竹无心的手背，竹无心一顿吃痛，抓着落之慎的力道一松，被其狠之又狠的一脚踢入雾竹溪的深水处。

落水的瞬间，竹无心整个人都是懵的，她都说得如此明白了，落之慎为何要对她言而无信？

小小圆圆的一团身子，只在水里扑腾了两下便没了动静，哆嗦成筛子的两只鼹鼠睁圆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岸边脸色惨白的落之慎。

平日里他们仨儿便是雾竹山的小霸王，欺负起那些还只会跑的小妖来，简直不要太信手拈来，又因着其爹娘是雾竹山排得上名号的妖，且有高深的修为，一些只修了千年的小妖便不大愿得罪竹妖一族和鼹鼠一族，这便越发助长了仨霸王的嚣张气焰，可他们却从未想过会杀妖。

“之，之慎，你真的把她杀了？”大鼹鼠瑟缩着头，满心满脸的惊骇。

小鼹鼠鼓着眼，一副你惨了的表情看着落之慎：“你杀了丑八怪，她爹娘不会放过你的！”

落之慎瞳孔大睁，一把扔开手中的竹刀，慌不择路地往回跑，任身后两只鼹鼠尖叫着说了什么，他都听不到，他的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他现在恶心得想吐。

“扑通！”

落之慎被凹凸不平的石子绊住脚，清瘦的小脸擦着地面滑去，被磕掉的门牙混在众多的碎石子里，小小少年终是承受不住内心巨大的恐惧。

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继而爬起身，边跑边哭，也不管身上被磕破的地方疼或不疼，他现在只想跑回家躲起来。

雾竹溪底，竹无心双手捂住口鼻憋着气，水底一群颇为胆大的鱼群围在她身边，嘬着她露出来的肌肤，不痛却痒。

竹无心腾出一只手扒拉开这群没眼力见的鱼，顺着水流的方向往前划拉，两条小短腿向后一蹬，配合着手上动作，一下子划拉出去两丈远。

她会凫水，还能在水底不换气的呆上一个时辰，别人家的小妖精有她九岁大时，还赖在父母的怀里撒娇打滚。

可她却不行，她七岁方能蹒跚走路，八岁因着贪玩，掉进自家水井去掉半条命后，竹父便开始教她凫水，教她听声辨物，闻气辨人。

她的小脑袋瓜很聪明，甚至聪明到教竹父一度认为自家女儿是只竹小妖孽，可是她也有学了多遍也记不住的东西，好比最简单的瞬行术法。

她老爹说是因为她小时老爱生病，这一病就给伤了根本，日后要想像她哥那样，将将修炼三百年便飞升成仙，几乎是不可能了。

竹无心不确定岸上的落之慎走了没有，拨弄开越发胆大的鱼群，在水底方又等了半刻钟，方朝岸边游去。

身后忽传来巨大的推力，教竹无心煞白了脸，她忙加快手中划拉的动作，一个劲地朝前刨，可身后的大鱼怪？似乎比她快了不止三倍……

一只大掌将她整个人团团地揽进怀里，破水而出的哗啦声传来，竹无心方觉自己已然被大鱼怪叼出水面。

竹无心完全傻掉了，咔巴巴眨两下眼，这只大鱼怪是要把自己抛起来，再用嘴衔？这是什么清奇的吃法？

竹无心握紧小拳头，忽然怪叫一声，直把看似不大，却能拳拳到肉的实拳，砸在那所谓的大鱼怪身上。

大鱼怪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无心，别闹！”

竹无心手一僵，聪明如她，现下也不知要作种何反应了。

“没事了，不用害怕！”

以她用活了十二年的经验来咂摸，纵然自个未曾听遍这世间的声音，可不知这是抱是衔着自己的大鱼怪，绝对是声中极品，音中绝色，却不知是哪般绝色？

“你是谁？可是这雾竹溪里的河怪？”竹无心难掩语气里的激动。

被猜做河怪的男子，抱着竹无心闪身至岸边，捏了个术法烘干两人的衣服。

“不是，雾竹溪内无怪，日后你若想来此抓鱼，自可放宽心。”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无人敢伤害你。”

竹无心歪着头，小脸满是不解：“大哥哥，是你打跑了落之慎和他的两个小跟班的吗？”

“并未，只是请他们的父母对他们严加管教。”

“竹妖一族在雾竹山颇有威望，落之慎的父亲还是族长次子，他会听你的吗？”竹无心眼巴巴道。

男子笑道：“会。”

竹无心震惊的张大小嘴，粉嘟嘟的小脸教男子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男子自手中化出一柄折扇，递到竹无心手中。

竹无心摸着手中分外陌生之物，说陌生却也不恰当，因为此物给她种奇异的熟悉感。

竹无心惊诧道：“这是什么？”

“螭龙扇，留给你作法器，只需用这扇子轻轻一挥，日后就无人敢欺负你了。”

“真的？”竹无心翘着小嘴。

“真的！”男子柔柔一笑。

竹无心忙巴巴地挨紧男子，仰头乐滋滋的朝男子道谢，忽想什么，又赶紧垂下头去，小手悄悄拽着男子的袍角，自以为没被发现似的在那傻乐。

男子勾唇笑笑，并不打算拆穿她，矮身蹲下来与她平视。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竹无心忙将扇子贴身藏好，心里却不忘她老爹说过的无功不受禄。

“大哥哥，你的救命与赠礼之恩，等无心将来有出息了，一定会报答你的！”

男子叹笑：“无妨！”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竹无心，突然悄悄凑到男子跟前，小声道：“大哥哥，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一个小小的忙？你放心，知恩图报一惯是我的行事准则，你这次帮了我，待我成年你若还未婚配，我便以身相许！”

小女孩软软儒儒的声音传来，男子耳垂一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何事？”

嗳，有戏！

“落之慎险些杀了我，我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不然日后他定会翻了天去，借用你一点点法术。”

“你……要如何做？”

“还得劳烦你为我取一些鸡血，再找一套白衣来，要是能有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就再好不过，我老爹说那个最骇人，嗯……话本里的鬼应当就是这个样子！”

男子看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小胖笋，带着几分迟疑道：“妖……会怕鬼？”

小胖笋一脸的孺子不可教：“唉呀，他杀了我，做了亏心事，心里就一定有鬼，我再适时的出现，来招恶鬼勾魂，定能吓他个半死。”

男子露齿一笑：“那便依你所言。”

小胖笋欢呼一声，搂着男子的脖颈，在他脸上啵了一下：“谢谢你大哥哥，你人真好，除了父母与兄长，你是第一个不嫌弃我长得丑，亦是第一个不怕我的一双白瞳，更是第一个对我这般好的人！”

男子红了脸，别开头站起身。

远处一中年男子踏着一截竹枝朝这边飞来，男子眸光闪了闪，便听得那中年男子远远唤道：“竹无心，该回家了！”

小胖笋耳廓微动，是爹爹！

她喜道：“我爹来接我了，大哥哥，未时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来！”

“好！”

得了允诺，竹无心找准一个方向，甩着两条胳膊腿朝她爹飞扑过去，如愿挂在他爹的脖子上，咯咯咯的笑声传来，教男子眸色深了深。

竹逍将女儿上下打量一遍，没见着竹篓，到见着她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尤其是白嫩的小手上，一道刺目泛白的刀伤尤为显眼。

竹逍肃了脸色问：“方才和人打架了？”

竹无心缩缩脖子，对着手指小声小气道：“没打。”

“没打你身上这些伤莫不是自己长脚跑上去的！”竹逍对于女儿的隐瞒不报彻底怒了。

竹无心把缩在壳里的脑袋稍稍探出来点，对着手指，老实道：“是落之慎和两只鼹鼠妖打的，不过我有打回去，并不是单方面挨打。”

“还给你长能耐了是不是，你一个女孩打得他们三只男妖么？打不过不知道跑，不会用策略取胜吗？”

竹无心道出一个痛心疾首的事实：“跑了，没跑脱，迂回战术也用了，人家根本不吃那套。”

“……现在的小妖都已如斯恐怖了？”竹逍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