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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章

在潘崇同意了若敖子克的邀请之后,又另行约定了面谈的地点,然后带着成大心和阿奴孤身前往,单刀赴会。

大火后的浓烟灰尘已散,这日天朗气清,鹰击长空。

除了远处山林中时而响起的穿林野兽之声,对战于野外的若敖六部安静地待命在原地。

安详宁静的一天。

凤凰山位于郢都东南隅十里外,是一处南北走向的平缓岗地,依山傍水,背靠云梦泽,西眺郢都。

百骑穿林过河,若敖子克秘密带着他的百人亲兵和侍从,乘着华盖马车单独离开大营,前往凤凰山外的关沮一地准备备好筵席,盛情招待风尘仆仆而来的三人。

途经凤凰山大营关隘紧闭,严阵以待的凤凰山大营,就连若敖子克“驭”地一声命人勒马驻足远眺。

若敖子克勾唇而笑,眯眼看着眼前不高的山城,城门上立着巨大的牌匾,“凤凰山”三个斗大的字映入眼帘。

只见两山之上建有两座巨大的行宫,链锁相链,军事防御城墙高筑,城墙上士兵持戟而立,山间布有大大小小的营地,营房,武库房,其间遍布国上万军旅穿行其间,尤其当前时刻,外面战火四起,这里更是每日紧锣密鼓地操练着,嘹亮的军号声震天大,宛如龙吟震摄荆蛮天地。

秋草衰败,北风拂过,默无声息间带起地面一层层风沙,渐渐遮住了它的真身。

若敖子克目光如炬,穿过层层风沙,锁在了那黑压压的兵甲上。

驾车的随从也目光留连地望着近在眼前,耸立在地面线和云梦泽上的凤凰山,接连赞道,“三公子,你看驸马爷建的这座军事大营,真是气象恢宏!可惜驸马此次北伐带走了近十六万人马,不然这里一定固若金汤,甚至比郢都还要难以攻下。”

“是啊,二哥的东西总是最好的。”

“不然大哥也不会用抢的!”

若敖子克痴迷一笑,想要命人趋车再靠近一点,可是车队还没有接近关隘,就有一轮羽箭从远处射来,钉在他们前方百步之遥,命他们止步于凤凰山外,不得近。

“军事重地!”

“无令靠近者,死!”

站在城墙上的若敖六部私军举箭爆喝,上百枝箭矢同时对准了若敖子克他们的马车,寒芒凝聚其上,开弓拉弦,只待他们走入百步射程范围之内,就要放箭。

随从闻言大怒欲挥兵而上,报出若敖子克的名号,“这些家伙难道没有看见我们公子来了吗?”

“走吧!”

若敖子克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随从扬鞭一击,“驾!”的一声轻喝,绝尘而去。

马车奔走间穿过四起的风沙,可是他一直保持着回头的姿势,迷蒙的目光一直透过车窗粘在身后离开的凤凰山上,就好像依依不舍在看着一柄镶满了珠宝玉石,璀璨无比,同时又锋利无比的绝世利器,发出一阵如狐的轻笑声。

“我想不要多久,他们就会亲自欢迎本公子进去的!”

驾车的随从闻言回头出声,“三公子,你说什么?……小人刚刚没有听清。”

“我说太师还等着我们呢!”

“走吧!”

“他们怕是等不急了。”

“哈哈……”

……

若敖子克抵达约定地方,就有人立刻安营扎帐,生火造饭,准备一场接风宴,此时,这样兵荒马乱,食物匮乏的时候,也许只有若敖子克还有能力举办这样丰盛的筵席,和藏在深山野林里整日以打猎为继的成大心等人完全不一样。

所有截下来的粮食都被成大心他们保存起来。

作为战备储蓄,不敢一丝一毫浪费。

火堆之上立着五个铜鼎,代表着敖子克此时士大夫的身份,铜鼎中煮着可口的牛肉,金樽里盛着香浓的美酒,侍卫们跪在火堆前煮着牛肉,同时一勺勺将美酒洒在鼎中和火焰上,瞬间烈火腾腾,鼎中香味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有专门的厨子将煮好的牛肉用牛刀片成薄片儿,多出来的牛骨则有人扔出去喂了猎犬和野兽,摆好装盘,呈到长案上。

一同呈上的还有流着肥油的羊肉、鲜美的河豚,不过河豚的处理可要比牛羊更加讲究,若是没有功夫深厚的大厨无人能经验丰富地烹饪出河豚的美味,而不会让主人中毒。

帐中,舞姬穿着华贵的羽衣霓裳,围绕火堆,跳着山鬼之舞,祈祷着胜利。

还没有走进帐篷,见此情景,前来赴会的成大心就不禁微微皱眉。

在他看来,结盟是很严肃需要双方认真对待之事,而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就算庆祝也是事后所有人一起庆祝野心者的死去。

“太师,成左尹,子克恭候二位大驾多时。”

若敖子克高兴地出帐相迎,而潘崇只是面色平静带笑地扶着阿奴的手准血下车,脱下身上的披风交给阿奴拿着,对他淡淡一笑道,“劳驾三公子不远相迎,大心,我们下车吧!”

“若敖三公子都出来了!”

阿奴也笑看着成大心道,“左尹,既来之则安之!”话落,扶着潘崇腰悬双锏紧随而入。

二人步子,不紧不慢。

望着潘崇在前的背影,还有帐长立着的上百甲士,成大心深呼吸一下,振了振衣袖,下车相迎。

虽然潘崇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若敖子克何等精明之人,立刻眼珠微微一转,落在他身后的成大心身后,同时能够感受到成大心的那股不情不愿,于是更加格外殷勤地笑着将二人宴请入内,甚至将潘崇引至主座。

“非常时刻,这些虚礼,三公子,我们能免则免吧,大事要紧。”

成大心上前虚扶,面色不郁,目光中带着不认同。

若敖子克与他目光一对一笑,快速挥手命所有舞姬和侍从退出大帐,连连拱手告罪,“是是……都是子克思忖不周!”

成大心摇了摇头。

“不用了,今日客随主便!还是三公子上座的好。”

可是潘崇笑着拒绝后,若敖子克半推半就又回到他的主座,随意地翘着二郎腿坐下。

潘崇始终微笑看着一切。

不言不语。

然后只听若敖子克举杯先敬二人一切安好他心甚是挂念之类之话,又说他与成嘉多年来交情甚笃,此次若不是因为越椒乱了若敖氏以及整个楚国,双方也不会从朋友变成敌人,而越椒更是可恶,一点都不顾念兄弟之情,还捉了他的双亲相逼才迫于无奈四处追捕太师与成大心。

其言情真意切。

不似作假。

潘崇一直微微颔首,“三公子之处境我等已经知晓,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商议讨伐越椒之事。”

虽然陈晃不在场,可是若敖子克甚至主动说起上次流民案之事,发誓道,“我知道上次流民案我对陈晃多有阻挠,但成左尹可以理解,我那样做不是为了保全越椒,只是为了保全家族利益……但是如今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扳倒越椒。子克如今与成大人必然统一战线,绝不敢有一丝一毫背弃今日誓言。”

若敖子克又是敬酒又是向他赔罪保证,话到这份上,成大心自然揭过此事,不然就显得他心胸狭窄,“三公子言重了!大心也希望我们能共抗越椒。”

随即他恢复了一贯温和恭谨的性子,认真倾听若敖子克激动说道,“好!今天子克前来还有一个重大喜讯同时要告知太师和左尹。”

久不出声的潘崇放下酒杯,轻“哦”一声,目光如炬挑眉看着他问道,“不知是什么好消息?”

阿奴立在身后,闻言也抬目看向帐中高坐的年轻子弟。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相貌英俊,放在楚京俊杰也能排的上前五,言行举止之中有一种矜傲之气,唇角时时微翘,看人总带着七分笑意,十分讨喜,说起话来一双如狐狭长的双眼,不时微眯打量着他们。

心思可见玲珑。

只听他语调悠悠笑道,“就是我太女二嫂已经从东郊成功逃脱,此消息已经得到确实,并传回郢都,人尽皆知,越椒吃了败仗而回,朝堂大振,接下来将是我们反击的最好时机。”

“真的?”

成大心大喜过望,担忧了几天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

“千真万确。”

若敖子克重重点头。

“如今太女二嫂尚在,只要我们暗中联合,再等我二哥回来,越椒必败无疑,所以他如今急于平定你成氏和潘氏之族就是不想多方对敌,好最后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我二哥和二嫂,但是他一定不知道我们已经暗中联手。”

一面盛情邀请他们用菜,一面说道,“只要太师配合我演一出戏,一出逼真到让越椒难分真假的你争我战的好戏,我们必能破坏越椒的部署。

到时候,务必请太师和左尹把戏演的真实一点,对我也不必手下留情,务必要让越椒看到你们在不断争夺着江汉平原的控制权,想要抑制他外侵的势力,而越椒就更不会让我对你们妥协,必然会运送大量物资而来,这样我们就占据一切主动。”

“若是一切真能如此,自然极好。”

成大心立刻点头,“三公子,还有什么我们需要配合的,你尽管说就好!”

若敖子克神色认真地再三强调,“这次大战,我会最后沿途护送你们进入凤凰山,但是此行还是十分危险,因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