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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情斗

侍卫和主簿都退了出去。

天边最后一抹霞色散去,屋里的光暗下来。顾荇之沉默地坐着,抬手拨了拨面前的灯芯。

空寂的厅室内炸出一声哔啵,堂下跪着的人抬眸看他,笑着道了句,“顾长渊,又见面了。”

顾荇之无声地蹙了蹙眉,还未开口,又听她软着嗓子,颇有些俏皮地追问到,“你想不想我?”

言讫自顾自地起身,要往他这边来。

“跪好!”

冰冷严肃的声音响在头顶,花扬被他这副凛冽的气势震住,撇撇嘴,乖巧又委屈地跪坐了回去。

堂上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手撑着椅子把手,一手支着桌案,甚是威风的姿势,从头到尾都不曾给她一个正眼,而是将头转向一边,留给花扬一个冷酷的侧颜。

两人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顾荇之问:“上一次,你们春猎刺杀的目标可是宋毓?”

花扬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那个不肯正眼瞧她的顾侍郎,许是良久没等到回答,不得己寻过来。

两人目光于半空中交汇,花扬抓住这个机会,对着他递去一个眉眼弯弯的笑。

顾荇之那只放在书案上的手豁然紧了几分,隔老远都能看见他手背上青色的筋脉。

“刺杀目的是什么?”他又固执地将头转过去。

这个位置,花扬恰好看见他的喉结微不可察地上下滑了滑。

她一时憋着笑,只如实道:“刺客于组织而言只是把刀,你会告诉你手里的刀为什么要杀鸡或杀鱼么?”

顾荇之被她这话怼得一怔,第二次面带愠色地看了过来。

“不过说到宋毓,”花扬眨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一改方才嬉闹的态度,颇有些严肃地问到,“你对他了解多少?”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荇之问。

花扬也不绕弯子,坦白道:“上次在寻欢楼,我遇到一个人,他似乎也是去找那个殿前司虞侯的……”

“你想说那人是宋毓?”

花扬没想到顾荇之这么上道,正准备点头,却听那个温润的声音里染了几分愠怒,沉沉地道:“朝堂的事本官自会料理,不牢费心。”

好吧……

看样子这小白脸是觉得她借机诋毁、转移责任,不想信她。

花扬叹口气,不信就不信吧。

总归这是他们朝廷的事,怎么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来。

于是她也负着口气,干脆悻悻地不说话了。

“百花楼呢?”顾荇之继续问,“你知道多少?”

此问一出,堂下之人似是想起什么,豁然跪直了些道:“差点忘了,上次在酒肆的伏击,大理寺里竟然混进了百花楼的人。”

顾荇之亦是一愣,微微蹙了眉。

那只玉琢般的手屈起,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身前的桌案,带来一阵阵空阔的回响。

倘若如花扬所言,百花楼的人能混进大理寺。要么,是因为在大理寺安插了细作;要么……

顾荇之心中一凛,只觉背脊上都细细密密地出了层冷汗。

陈相之死、春猎伏击、大理寺围捕……这桩桩件件的提前安排和部署,都要有极灵通的消息来源,且横跨战和两派。

如此说来,那背后之策划人竟有着纵览朝局、在战和两派都安插自己眼线的能力。

而这样的人,必定是极其接近权力中心的,三省六部、再加上一个御史台,除了这些首脑机构,顾荇之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有这样通天的能耐。

桌上的油灯被风吹得晃了晃,他回过神,绷着张脸问到,“你如何肯定当晚有百花楼的人?”

“哦!这简单呀!”堂下之人闻言起身,拍了拍跪皱的裤腿就往顾荇之身边去。

“你做什么?”他凛着声音问。

然而花扬只是顿了顿步子,无辜道:“你不是问我怎么辨认百花楼的杀手么?”

顾荇之的脸色很难看,反诘到,“不会说话么?”

“说不清楚,要指给你看才行。”花扬答,也不管顾荇之什么表情,三两步来到他身边,伸手就往他胸口摸去。

顾荇之整个人还陷在震惊里,身子被圈在太师椅上,只能避无可避的往后仰了又仰,努力与她拉出一段距离。

可花扬却做出一副毫无知觉的模样,酥手往他胸前一摁,斜斜地扫出一道弧线,“我记得那个杀手在其中一个衙役身上留下了这样一道伤口……”

说完一顿,似又思忖道:“不对,不是这样的,应该是这样……”

语毕,又从不同的方向再拉出一道弧线。

“……”公然被一个女犯人在堂上“袭胸”的顾侍郎彻底语塞了。

许是太过震惊,平日里那副运筹帷幄的气势竟都弱了两分,只能窘迫又心虚地抓住那只在胸前作乱的小手。

“嗯?”那个罪魁祸首偏生还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看他,鼻息里浅浅地哼出一声撩人的气音。

灯影憧憧之下的四目相对,格外惊心。

火光映上她的眉眼,在卷翘的睫羽上镀了淡淡一层光晕,柔和且迷离,像那一晚从床帐外探入的月色……

一刹那,身体的记忆席卷而来。

向来正经的顾侍郎只觉浑身燥热,血脉都开始不安,直直地贲张而来,一个不留神手上使力……

“呀!”

花扬痛呼一声,只觉腕子上传来一记惊痛。

顾荇之木着张脸,不客气地推开她,怒而拂袖道:“今日就问到这里。”

然话一出,他便见面前的女子惊惶地捂着肩,本就苍白的脸上立时浮起几分因疼痛而生的潮红。

顾荇之下意识想扶,但那只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后还是默默收了回去。

她贯是个得寸进尺的人,着了她那么多次道,顾荇之觉得从即刻起,自己应该改一改态度,从今往后都要狠下心来才行。

他如是想着,兀自往厅室门口又行出两步。

身后渐渐没了声息。

不知怎的,顾荇之想起早时秦澍来找他,与他说的“她肩上那个大窟窿”……

她好像真的很痛。方才那漫不经心地一觑,都能瞧见她鼻头隐隐泛起的红,就连眼尾上都是一片晶亮的水色。

思绪一起,顾荇之只觉自己的步子被什么力量给拽住了。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开始惴惴,甚至泛起些隐约的歉疚。

那只藏于宽袖之下的大掌无声地紧了紧,他听见自己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肩上的伤还没好么?”

说完这句话,顾荇之又觉得后悔,只能无奈地咬紧了后槽牙。

身后依旧没有声音,夜风扑簌簌的,吹得窗棂上的影子一阵乱晃。

他终是没忍住,回了头。

而她就像是事先料定了他会这么做。顾荇之一转身,便觉下颌轻轻拂过一个温而软的东西,是她的唇早已等在那里。

心中轰然,如被电穿过,使他整个人都立在那里,不动了。

袖子被人扯住,花扬抬眸看他,烛光下眼神澄澈又委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