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母亲很快的冷静下来，拉着父亲的腿将人拖出了屋子。

这个家里平时并没有什么别人。

何芸芸木然的被母亲从地上拽起来，“去洗澡。”

她明明不能动的，却听着母亲的话快速做出了应对。

大概身体上对于母亲的恐惧甚至能操控着她克服了本能。

从那天开始，她不用再继续扮演一个男孩儿，而是一个傻子了。

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假装她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

医生也说她神经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因为外力作用。

大概是父亲推搡她的那一下让她撞到了头。

可是该死的，为什么她记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的清楚，半点儿遗忘的迹象都没有。

她还是得装傻。

只有装成一个傻子，她才能感觉自己活的更安全一点。

没人觉得父亲的失踪是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在她父亲身上，常态是很少回家。

再加上，村里出了件大事。

临着旅游景区的这个小地方，终于得了开发商的青眼，要改成一片疗养院。

这可是一等一的大喜事，因为这意味着能够拿到一笔巨额拆迁费。

何芸芸看着母亲对每一个来过自己家里，或者母亲带着她出去干活儿时候碰到的人哭诉。

“拆迁费不是下来了么，我们家那口子哟，那个没良心的哟，又偷了家里的钱去赌了，我们娘儿俩可怎么办啊。”

每一个遇到她们的人都会同情她们，然后狠狠的骂她已经死了的父亲。

何芸芸渐渐有些迷惘了。

也许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母亲开始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情况下变得小心翼翼，不再随意发火了。

可是她清楚的知道。

母亲在压抑自己。

当刺激来临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疯子，大概她们全家人的血液里，都流淌着暴虐。

目光空洞的何芸芸总是这样想着的。

她永远记得那天，洗完澡回来的何芸芸，看着母亲将父亲的尸体拉到水泵边剁碎......

那样的场景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在回忆的事情。

她也是个坏女孩。

只要自己能活着，不管有多压抑，都想要活下去，她不想变成那样一滩软趴趴的烂泥。

拆迁费的全款终于到了她们手里，母亲却固执的留到最后一刻才带着她搬走，她们亲眼看着推土机轰鸣而过，房屋倒塌，一切罪恶都深埋于土壤。

她在母亲的脸上看到了释然。

这是她们的命。

这也是她的命。

她是母亲过去的唯一漏洞，她母亲终于不用再为了看人脸色而将她当成一个男孩子养了，而她，必须去假装。

假装成为一个痴傻的呆子，只有这样，在她们二人的相处中才能得到和平。

她还是个孩子啊。

装的太久，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她是个正常人，她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梦境中看到母亲处理尸体的时候，何芸芸就惊醒了。

她知道，屋子里有人。

但即使是这样，也不能让她感受到丝毫的安心。

何芸芸伸手抱住了自己身旁的大熊，将脸深深的埋了进去。

埋到柔软的毛毛里。

“醒了么。”沐雨泽摸摸她的头发，帮她盖好了被子，“继续睡吧。”

“明天，一切都会变好的。”

何芸芸随着轻柔的语调缓缓闭上了眼睛，但愿吧。

就算不能变好，情况，也已经不能再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