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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敌来如潮人不宁

高硕、夏育的两万兵马在距离临晋城三十余里处扎营修整,不到日暮,就收到军中斥候探报,临晋城外烟火熏天,城外的营地已经被下令焚毁,而原本驻扎在城外的兵马也尽数撤回城中。

至于原本招揽的那些三辅流民,除却昨夜里骚乱奔逃的一部分外,剩余民户也尽数被守卒迁往大河方向,准备连夜赶路,尽早渡河入河东,临晋城城头守卒剧增,出城樵采的士卒归来后,城门紧闭,再不准任何人出入。

就目前这种态势来看,临晋城的守军是打算坚壁清野、坚守城池,来抵御郭汜的兵马了。

临晋城地处西河,为春秋之时晋、秦两国必争之地,秦国设县筑城,就是为了防范晋国。战国之时,秦、魏两国也为争夺此地连年鏖兵。

岁月流转,如今战国不在,可兵家争雄的地利却依旧未改。左冯翊和河东郡仅有大河之隔,若河东郡的阎行得西河地,则可避过崤函之险,直捣关中腹地,若左冯翊的郭汜得西河地,则也可效法韩信取魏地一般,渡河奔袭安邑重镇。

而临晋城,就是西河地的核心所在,皆是历代兵家苦心经营之所,端是高墙深壑、易守难攻。

高硕、夏育二人虽然冷眼看不起兵败逃亡的杨奉、夫蒙基,但也没有愚妄到要用两万兵马去强攻一座有精兵把守的坚城,两人合计过后,打算先派兵截断临晋城到河东的河津运道,尔后再诱使城中的甘陵出战,若其坚守不出,再抉择是强攻还是围困临晋城。

只是两人次日派出骑兵,想要断绝大河的河津要道时,却意外在野外遭遇了从河东渡河西进的河东骑兵。

在野外遭遇的河东骑兵人数不多,却个个装备精良,其中一名骑士手捧“平北将军”的大纛,纵声大喊“平北将军亲至!”,大声酣战,亲自指挥两翼骑兵包抄夹击。

高硕、夏育两人派出的骑兵心惊河东援军来得如此之快,担忧中了敌军的圈套,初一交战,试探出了敌骑都是骑射娴熟的精锐之后,不疑有他,就匆匆撤退,脱离了战场。

而高硕、夏育二人在领军拔营东进之时,接到了麾下轻骑的禀报,同样也是心中惊惧,他们原本还想要截断大河河津渡口,使得西河一地沦为孤地,临晋城沦为孤城后,再筹划以主以围困、辅以强攻之法,徐徐图之。

可没有想到,这河东的兵马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据说还是平北将军阎艳领兵亲至,前锋精锐已经悉数渡河。

这河东的大军若是悉数渡河,只怕也得有两三万之众,想要谋取西河地,只怕还有几场大战,仅凭他们麾下的两万兵马,已经明显力不从心。

两人心惊之余,更是暗中庆幸,没有贪功冒进,听从杨奉强攻的建议,若是昨日选择了强攻之法,只怕此时的大军,正人马疲倦奔波到城下,再骤然发觉敌军大批援军来临,士气必然衰败,这个时候想要撤退,就太迟了。

两人当即下令大军后撤,只到重新退到了洛水西岸之后,才稍稍安定下来,一面广派斥候,哨探临晋城方向敌军以及河东援军的动静,一面派遣快马赶往重泉,向郭汜禀报河东援军已经抵达西河的消息。

···

重泉城,郭汜大营。

借着平定冯翊羌叛乱名义,率军离开长安的郭汜一路东来,统领大军开至了左冯翊。

冯翊羌乃是彼时羌乱之后被强行迁徙入三辅安置的西羌之一,如今合族不足四千户,能够召集的丁壮也不过四千人,面对郭汜的数万大军,丝毫生不起抵抗的胆气,只能够纳头便拜,投降向郭汜效忠。

夫蒙基也是听闻族中剧变之后,才意识到了另外一股来自郭汜的汉人势力,似乎要比来自河东的甘陵势力,要强大得多,于是在面对杨奉的联络和郭汜的承诺时,他当即就下定决心,要与杨奉、候选一同起事献了临晋城,以换取部落大人的位置。

而降服了冯翊羌的郭汜的胃口当然不是仅限于此,由李儒亲自策划,派遣谍子去临晋城在流民中散布谣言、策反白波降将、冯翊羌等人马。并在计谋奏效之后,郭汜分兵给高硕、夏育,下令两人去与杨奉、冯翊羌等人马,里应外合攻取临晋城。

郭汜本人,也亲自率军赶往了重泉城,作为高硕、夏育的后备大军。

此时在营中接到了夏育、高硕的军报,郭汜让身边的军吏念完之后,立即变脸,派人将李儒召到帐中,将两人的军报递给李儒,态度转变,口中满不是滋味地冷笑道:

“看来侍中这一次为我定下的计谋,都要一一失算了。耗费时日,计划散播谣言、策反白波降将、冯翊羌,可不仅没能够兵不血刃地拿下临晋城,反而给了河东增援的机会,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

郭汜呵呵冷笑,没有接着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在他事后看来,若是不听李儒的计谋,自己直接出兵强攻临晋城,也许在河东没赶得出兵前,就已经拿下了西河地,现下空耗时日,不仅没有拿下临晋城,反而引来了河东的援军,可谓是得不偿失。

李儒心中暗叹郭汜的短视,他一开始献计智取临晋城的时候,郭汜既贪图能够兵不血刃拿下临晋城,又能够趁机吞并甘陵麾下的兵马,自然乐见其成,兴奋地赞叹李儒的谋划。

可如今策略稍见挫折,郭汜立马就转变态度,徒然只重眼前利益,不由得让李儒心中生出了轻视之心。

李儒虽然在心中轻蔑郭汜的短视,表面上还是认真看完了军报,并在内心开始思索开来了。

从根本上,李儒认为他的计谋并没有出错,他派出的谍子,戳中的都是临晋城的薄弱处,不管是三辅流民,还是白波降将,亦或者冯翊羌,唯一不利的,就是这些起事的人马的智谋明显不足,在胜利近在咫尺的时候还是失手,导致了智取临晋城一计功亏一篑。

此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庙算之胜,不可必得。纵然是运筹帷幄的张子房,也有误中副车的前例在,但是郭汜可听不得这些解释,于是李儒反而胸有成竹,信誓旦旦拊掌笑道:

“儒之计谋,尚未穷竭,若是此番河东的阎艳亲至,那这西河之地,将军,当可兵不血刃,欣然而得!”

···

临晋城

从河东来的援军,已经进入了城中,但其实并不多,只有八百骑兵,由鲍出率三百精骑为前锋,在野外遭遇并击退高硕、夏育两人派出的轻骑后,汇合后续的五百骑兵,一同进入到了临晋城中。

而阎行,则是这八百骑兵的统领。

也亏得了“平北将军”这杆大纛,让高硕、夏育两人误以为河东的大军已至,于是仓皇退兵,直接退到了洛水西岸后,才重新扎营下寨,并派出斥候哨探临晋城兵马的动向。

临晋城中的将士眼看大战将至,平北将军亲自率军驰援,随后斥候又哨探城外敌军撤退了二十里,士气深受鼓舞,随即高涨了不少,但身为西河守将的甘陵此时的心境,其实也并不好受。

临晋城之前就有甘陵企图割据自立的谣言,随后又发生了杨奉、候选、夫蒙基等人的叛乱,郭汜的大军更是屯驻在距离临晋城不远的地方虎视眈眈,可谓是内忧外患。

在这种情况下,西河守将甘陵难辞其咎,昔年邓禹用兵关中,连败于赤眉之手,此后被征入朝,不复为将,如今甘陵得知阎行亲自前来,隐隐也有了古人折戟沙场的心境。

去岁之秋,阎行还师定河东,临行之时,在河岸边上细细叮嘱,自己也慷慨承诺,要为河东守住这西河之地,可是如今一载过去了,河东已然平定,可是西河之地却是近来乱象迭起,自己真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兄长。

将校之中,甚至有人在暗中猜测,平北将军此来,也许不是为了驰援西河,因为临晋城的动乱也就只是这两天的事情,就算平北将军在河东收到急报,领兵前来,至少也需要数日之期,也不能只带八百骑兵,可阎行还是到了。

那就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河东安邑从某些途径也获知了之前临晋城中的谣言,故而才会引得阎行领兵,亲自渡河前来临晋,为的就是稳住西河的局面。

阎行确实也是为此而来的,新婚不久的他原本应该还在安邑城中,可是在收到了诸多西河的军报、消息之后,他隐隐也察觉到了西河之地日渐不稳,为此,他不得不亲自前来。

甘陵是他麾下的头员战将,若是派遣徐晃、曹鸢等其他校尉前来,未必就能够起到稳定局势的效果,反而容易会激起更多的谣言,唯有自己亲至,才能够让稳定西河的局势,让所有谣言不攻自破。

阎行在城中接见过了西河诸多将校之后,将甘陵留了下来。